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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抽卡,我从来没输过(439)

所以他指代的,仅仅是听从他号令的众狼而已。

叶争流闻言笑了一下,心想杀魂这还挺看重工作效率,并不强求下属磨洋工。

她顺势从银狼的后背上滑下,手腕在脖颈后抹了一把, 湿漉漉的。等举到眼前一看, 发现已经沾到一手亮晶晶的汗。

老人之中常流传一种说法:据说狼皮褥子对于家里有风湿、骨痛以及早年作下关节病的老人有起效。倘若能在狼皮褥子上睡一个冬天, 那连冻疮都会治好。

叶争流对于这种说法一向不置可否。

依她看来, 这更像是在缺衣少食的年代,因为缺少好用的保暖用品,土生土打的狼皮被生活穷乏的百姓奉为圭臬而已。

但亲自趴了狼背一遭,叶争流才意识到,这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因为狼毛的保暖程度,实在胜过她感受过的一切羔羊皮。

这一段路固然省力,却快热死她了。

难怪杀魂平时都跨坐着这匹银色巨狼,偶尔还会站在上头,想必他也是嫌热吧。

下意识把自己头上厚重的花环扶了下正,叶争流在心中暗暗想道。

巨狼乖乖地趴伏在地上,把舌头呼哧呼哧地吐出来散热。叶争流看了不好意思,顺手从袖袋里取出包好的冰糖块来要喂它——

然后被杀魂半路劫走了,连着糖纸包一起劫的。

叶争流:“……”

叶争流顿觉好气又好笑,她侧头一看,发现银色巨狼毛茸茸的大脸上已经写满了委屈。

“人家好歹也算是你兄弟,又带了我好长一段路呢。”

是的,论起辈分来,这匹银狼是杀魂的兄弟。

当年在浮生岛地下斗所的时候,杀魂就曾经和叶争流讲过他的家庭构成。他有一位高大的、飒爽的银狼父亲,许多只黑宝石一样的黑狼妈妈……

叶争流原本好奇过,这只跟随杀魂,做他坐骑的银狼,究竟是不是描述中那只威猛的首领。

但后来听杀魂认认真真地盘了家谱(狼居然能够追溯家谱,虽然是意料之中,但也真尼玛的离谱),叶争流才知道,这是杀魂原族群里的兄弟,也是那位银狼的儿子之一。

回到草原以后,杀魂击败了他的银狼父亲。

按照狼群的规则,老狼王应该被放逐出狼群。

它或许会被咬断尾巴,或许瞎了眼睛,或许会瘸着一条腿……孤独的旧日狼王将在草原上独自游荡,从此再无族群接纳,任由天敌欺压。最终死于天气、环境以及自己的老迈之下。

这是狼的生活方式,也是他们的生存智慧。历代狼王都会被新任狼王逐出族群,周而复始,宛如一场没有尽头的轮回。

换了从前那个杀魂,或许也会这么做。

但在大陆上游荡了一整圈,又重新回到草原上的杀魂,已经更趋于“人”。

所以最后,是杀魂将族群一分为二,他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新狼王。

……

听到叶争流那句“别欺负人家”的控诉,杀魂十分正直地点了点头。

他把手里的纸包冲着叶争流伸了伸,示意他一块也没有贪污。

确实,杀魂虽然夺过了叶争流的纸包,却只是替她喂起银狼而已。

他的一举一动都相当端正,就差一副“两袖清风”的牌匾,简直能够坐地升堂。

稀里哗啦地把一包糖块还有糖粉都倒进银狼嘴里,杀魂断然道:“我替你喂。”

他又想了想,用一种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口吻对叶争流说:“我的手喂它,你的手喂我。”

叶争流:“……”

叶争流结结实实地喂了杀魂两个大白眼。

银狼含着糖块,哼哼唧唧地趴在地上不动了。它任由杀魂和叶争流一会儿把自己当成一个垫子那样靠着,一会儿又嫌热离开。

哎呀,你说那两个人?它管不了的啦。

……

手里拿着一块干粮,杀魂悄悄问叶争流:“你今天还能呆多久?”

叶争流手里也拿着一块同款干粮。她随意地嚼了两下,觉得至少能抽出一个下午——她今年的年假到现在都没放呢。

随手比给杀魂一个手势,叶争流刚想说些什么,忽然见到身边的杀魂脸色变了。

他甚至抛下了自己手里的干粮,佩在腰间的细剑瞬间出鞘。干粮落在草地上,孤独地滚动两下,而在这期间,杀魂已经跳到了银狼背上。

仍然是圈成圆圈的两根手指送到唇边,然而这一次,杀魂打响的唿哨却比叶争流听到的任何一回都更尖利、更焦急。

“怎么了?”叶争流收起脸上所有的笑容,警觉地站直了身体。

杀魂来不及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唿哨声一连吹了七下,但从第四下开始,哨声就被淹没在远处传来的浩荡水声中。

前一刻还艳阳高照的天空瞬间阴沉。一时之间,草原上所有的物种,包括原本用来作为包围圈外线的群狼们,全都在不要命地朝着相反地方向奔逃过去。

叶争流脸色大变,望着东边的方向,嘴唇轻轻地翕动了一下。

她看见——天崩了。

什么“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诗句,还只是诗人瑰丽而宏大的想象。但如今展现在她眼前的这一幕,才是真的从天空上撕裂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数不清的水从天幕上倾泻下来,就好像整片天都是密密麻麻、盘肠错结的自来水管道,然而如今有人哗啦一下拧开了水龙头。

神话传说里撞碎的不周山塌陷,想必就是这等气势。

可这个世界里,并无一个可以寻到五彩石补天的始祖女娲。

叶争流喉头发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终于明白,原来这就是杀魂所预言的那场雨……

从天上落下的水到底有多少?没有人知道。

这水会不会无穷无尽,一路汹涌地追赶上来?也没有人知道。

大水好像触动了所有生灵基因中最远古的恐惧,一时之间,入目所见的万兽汇聚成一条奔逃的兽潮,看起来竟然比那自天裂而降的水幕更为壮观。

叶争流也被杀魂一把拉上了银狼的后背。杀魂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就像是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叶争流遗失掉了。

腥咸的气息从风中传来,叶争流耸动鼻尖,努力在百兽扬起的飞尘中,闻到一丝自己意欲捕捉的关键讯号。

她没有杀魂那样的鼻子。

她只有一个反应敏捷的脑子。

在若有若无的气息中努力嗅闻了两下,叶争流猛然将目光转向了杀魂。

“你来闻,这个味道……是不是海?”

杀魂的面皮紧紧绷着,听到叶争流的问题,也只是短暂地点了下头作为回应。

他一手抓住银狼背后的皮毛,另一手紧紧扣着叶争流,在起伏的狼背上充当了那个安全带。过了一小会儿,他才低声说道:“出事了。”

“太腥了,腥得看不见。但那里,那里好像有许多米尔栝,还有什么……”

杀魂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整片草原,直直地瞧向西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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