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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抽卡,我从来没输过(489)

那一刻,月芒不再寒凉似水,反而更像是一泼猩红的血。

值夜的士兵以为自己看错了,急忙揉了揉眼睛。

像是为了配合他的心理活动那般,月亮静静地挂在天上,月光还是那样冷清而皎洁的模样。

一切都像是士兵因为缺觉看花了眼睛,没有人发现任何异常。

于是,士兵继续按照自己的巡逻路线前进。

路上,他遇到了另一个同营值班的兄弟,没有笑,却对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但同营的弟兄,却并没有回应士兵这个无声而友好的招呼。

士兵看到同营的兄弟猛然抬起头来,接着,那人的下半张脸上便露出了极度惊骇的神色。士兵也下意识顺着对方的目光所及之处望去,然后他看见——

士兵看到,数千身披甲胄、全副武装的敌人。

敌人手中持握着锐器,脚下踏着火焰和冰霜,像是神明派下的使者那样,从天而降。

以士兵的世界观,他甚至不能理解眼见所见的这一幕,就如同二维生物难以描述三维的世界。

半空中似乎豁然割裂开了一道呼呼漏风的大口子,黑洞洞的裂口像是一个没有尽头的伤口,源源不断的敌人们就从那个伤口里,像是豆子一样被倾倒出来,落在地上。

士兵远远地看见,自己的手臂迟钝地张合,想要敲响手中的铜锣。但那双手终于还是松弛下来——因为在警示的锣鼓敲响之前,他的脑袋就已经飞出了三丈远。

至于同营的那位伙伴,他死时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低头。

千载以后,史书用极其严肃的口吻记录了这混乱的一夜。

后人们对于这一夜反复复盘,诗人和文人以此为背景,描述了无数爱情、亲情和忠义之情的悲歌。人们形容它为“宏大”、“惊人”、“前所未有”以及“卡牌时代最后的绝笔”。

其实,若论战术奇袭,这并不是历史上最惊险的一次;论及伤亡,这也不是自古以来最损失最惨重的一回。

甚至论起顺风局来,它都谈不上——因为黑甲营的士兵,那些突然遭遇了深夜袭营,在火光和喊叫中匆匆握住兵戈对敌的军人们,他们用自己英勇的反抗和无畏的生命,在名为“俪都”之处留下了壮烈而浓艳的染血一笔。

但这惊心动魄的一战,仍然被历史深深铭记。

在卡牌的末代时光里,欺骗之神慕摇光,他“调动”了十四位空间传送相关的卡者,将三千名训练有素的攻击系卡者传入了黑甲营。

火光、冰霜、疫病、流淌的岩浆、翻没的厚土……人间所能想象的一切炼狱,在这个浓黑的夜里变成了现实。

还记得吗,在这个世界里,兵法中有一计专门针对于敌将的刺杀,叫做“斩首计”。

三千名卡者同时出动,只为取一敌将首。

此举不但空前,而且绝后。

有人评价它为“神明和卡牌未曾消亡的时代,唯独昙花一现的奇计”。

…………

只在第一声杀音出现在营中时,向烽便敏锐地侧过了耳朵。

男人不假思索地长身而立,拿起挂在架子上的明光钢铠披在身上,又手臂一伸,抄起了倚在门口的银枪。

向烽迈出主帐,第一眼就看到了营中从一点变为一面的冲天火光。

——是流民营。

虽然仍被叫做“流民营”,但在经受过叶争流半年多来量身定制的训练、以及数场大战的打磨以后,他们已经不该被称作“流民”了。

假以时日,这些儿郎们本该都是向烽麾下的黑甲精兵。

……假以时日,假如真能有那样的时日。

向烽望着骚乱渐起的方向,握着枪./杆的手指关节用力到泛起毫无血色的苍白。饶是如此,他仍然出言如铁,下达命令时不曾停顿,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然而当亲兵抬眉看向将军的眼睛时,只见他漆黑的眼瞳里分明倒映着远处大营的融融火光,却冰冷得像是雪山的峰顶。

而他铿锵吐出的每一句号令,都是从崖顶扫落的、蓄势待发的冰凌。

“传讯临海城。”

“吹四响号,左大营右大营紧急撤退。”

“调动卡者营,预备外围应战。”

“调动神射营、弩./机营进行包围。”

“派人保护秦政委,带他迅速离开。”

“传令,让赵将军、邓副将和窦副将前去流民营,收拢残卒。”

说完这些以后,向烽再无其他交代。

向将军没多说任何一句私人的言语。即使遭遇一场猝不及防的夜半偷袭,向烽仍是那个凛凛威风的冷厉大将。

他握着自己的长./枪朝火光冲天的方向迎去,像是去奔赴一场命中注定的战役。

他不知敌军究竟派来了多少人,又是以何种方式突袭了大营。

但向烽能够根据情况估算出来,流民营里出现了很多、很多的卡者。

普通人和卡者的战斗力,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远距离的话,或许可以用弓箭或者弩./机暗算,但在猝不及防的面对面战斗中,往往只有一个死字。

作为营中最强的卡者,同时也作为黑甲营的大将军,向烽既有出面的义务,也有迎敌的责任。

那些正在被屠戮着的将士,他们全都是向烽的士兵。

为将者,身先士卒,披坚执锐。

为将者,马革裹尸,有战而已。

第270章 第二百七十章

这些卡者,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向烽淡淡地想道。

流民营中,一眼扫去,身着敌甲的卡者近乎成千上百, 在今日之前, 世上若有人可以组成这样一支军队,至少也能睥睨一州之地。

倘若在兵法或是史书中得见此事, 向烽想来也会在心底暗暗称赞一声吧。

然而今日被这只前所未有之奇兵践踏的,是他向烽的黑甲营。

那些卡者随时随地都能冲出流民营, 在黑甲大营里乱杀一气。

只需半个晚上的时间,混乱、炸营、睡梦中被惊醒的士卒间互相践踏……种种意外, 足以让黑甲营吃上一个立军以来前所未有大大亏。

但他们却始终盘亘在流民营中,只待身披钢甲的向烽一现身,便停下了手中屠戮的举动。

就好像……已经有人料准了向烽的一举一动,特意给他精心编织了一个口袋, 只等着向烽心甘情愿地往里钻似的。

向烽厉目一扫, 火光清晰地照亮了半空, 供这三千人降世的空间裂缝犹自闪烁着, 雪花飘飘,像是一台接收不到信号的废旧电视机。

这些人是因为打算原路返回,所以才守着流民营作乱, 没有继续往大营里探吗?

这不是军中做派,更像是……

零落的念头在向烽心中一闪即逝。

诸多细节隐约搓起了一根小小的线头, 又在向烽心中归于静寂。

将军的手臂带出凌厉的破空风声,银白的长./枪上挂着一条素雪似的缨,在这个钩戈之月的夜色里, 划开一条分明的血色。

此刻, 向烽胯./下无马, 手中也没有兵符和令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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