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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飞花(46)

作者: 多梨 阅读记录

方清芷直视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陈生,只手遮天,现在竟然也想做出强·奸手无寸铁弱女子的事情了吗?”

陈修泽说:“我看你不是手无寸铁,你是每句话都气得我想吐血。”

方清芷说:“骗子,那你怎么还不吐?”

陈修泽不怒反笑,他左手压制着方清芷的肩膀,抬起右手,想要去触方清芷的脸。

方清芷看到他手指上有淡淡的墨痕,猜测他大约又是在书房中磨墨临字,才会沾得这一手不清不白。

陈修泽深呼吸,他说:“冷静一下,告诉我,你怎么想到去赌场玩?”

声音尚算平静——尚算。

方清芷傲然挺直了背,她还是那句话,冷静地踩着他的雷区:“你能领其他人玩,我就玩不得?”

闻言,陈修泽终于松开手。

得到自由的方清芷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生气令人大脑缺氧,她需要缓一缓,平一平呼吸,才不至于有缺氧感。

陈修泽声音放低,听起来有些莫可奈何的意味:“清芷,我没有领人去过赌场,我只从赌场领走过人。”

方清芷说:“那我好荣幸,成为你领走的第一个。”

“不是你,”陈修泽摇头,他轻声,“我领走的第一个人,是启光。”

启光?

陈启光。

方清芷安静下来,她几乎立刻便想到,陈启光那残缺的手指。

之前陈永诚那似是而非的暗示,照片上陈启光曾完好无损的手指,至珍无意间提到陈启光以前擅长玩牌打麻将……

都连起来了。

她已经猜到真相。

“那时候我刚开始闯出一点名堂,挣了一点小钱,都带回家,供弟弟妹妹读书生活,但家用总是不够,好像一个漏水口袋,我再怎么往里装钱,都像浇水,空的,怎么都填不满,”陈修泽抬手,沾着墨迹的手抚摸着方清芷脸颊,“也是我不好,那时才意识到启光染上赌瘾。他连学校也不去,甚至偷钱也要去赌,小赌档,赌场,他瞒着我偷偷去好几次。我打了他几次,他每次都抱着我的腿哭,说,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启光是我亲弟弟,和我血脉相连,一同长大的骨肉至亲。他跟着我这个大哥,吃过不少苦,我很心疼他。我给过他很多次机会,但他屡屡令我失望,”陈修泽手向下移,抚摸着方清芷的脖颈,又顺着往下,触碰她的肩膀,胳膊,手臂,最后停留在她的左手手指上,他抚摸着方清芷柔软的手,最终触到她约五分之一的小拇指处,缓声,“第十二次时,我亲自纠正了他的坏毛病。”

陈修泽掐了一下方清芷的指尖,沉沉看她:“清芷,赌·博害人害己。”

第29章 哗啦

陈修泽清楚记得那天。

他差阿贤, 将陈启光从赌场中捞走,将他带到附近房子里,陈修泽不想让弟弟妹妹们知道这件事, 他不需要通过杀鸡儆猴来树立兄长的威严, 只希望能彻底解决掉陈启光的赌瘾。

大约五分之一的小拇指, 几乎去掉整个指甲盖,不会影响他的日常生活,也足够令他长教训。

听到启光的哀嚎和求饶。

陈修泽没掉泪,没有动摇。

他已经给过弟弟很多次机会。

但在启光去医院后, 陈修泽站在走廊上,他那时还没有拄手杖, 一手一身的血,从骨肉至亲身上流出的、温热的血, 在他手掌心慢慢地蔓延,每一滴血都像划在他身上的、深刻的刀。

陈修泽一直守着,他等陈启光的手被医生包扎好,等着陈启光被送到病房中。

启光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医生为他打了镇痛剂,启光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没有叫大哥,无声无息。

陈修泽走过去,摸着弟弟的手指, 摸着他小拇指上包裹的、洁白的纱布。血早已止住, 纱布也缠得厚, 雪白的一片, 看不出手指的残缺。陈修泽手上的血已经干了, 结成薄薄一层,落了一点在洁白纱布上,瞧着像弟弟的手指又渗出了血。

陈修泽沉默不言地抚摸着,忽然低头,落了两滴泪。

时隔多年,陈修泽抚摸着方清芷的小手指,抚摸着这个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孩的手,以前情动时也含过,握过,现在,他掐着她小拇指的这一截,缓声:“你猜,如果你刚住进来时,被我瞧见赌博,你猜我会做什么?”

方清芷说:“你要剁便剁,不用同我讲这些感情。”

“是,不用同你讲这些感情,”陈修泽重复她的话,说,“我们现在不谈感情,只谈事实。那个时候,你若染上赌瘾,那便去赌,去玩。假设我不约束你,反倒喜欢你去赌——等没钱了,你还是会来找我要钱,对不对?你知道我会无条件给你钱。”

方清芷身上起了一层颤栗,她知道陈修泽说的都是事实,也因而愈发恐惧。

“我多省力气,不用这样,每天想着如何令你开心,也不必想怎么让你对我笑一笑,”陈修泽的手继续向下,松开掐着的那一点指节,缓慢地握住她整个手掌,“你没有钱,又有赌瘾,而我能给你足够的钱,不需要我说什么,你自己便会翘着屁,股让我,干。你知道走投无路的赌徒有多可怕,清芷,我想,你应该见过你舅舅的模样。”

是的。

方清芷见过。

走投无路的赌徒,连自己亲儿子都不那么在乎。毒和赌二字,一旦沾染,这一生几乎都要毁了。穷人在小赌档里梦想着发笔小财,富人想着更富,赌红眼的人梦想着翻身……牌桌上没有永远的赢家,除了赌场,没有人能从经年累月的赌字中发大财。

就连老人,也喜爱去买白鸽票。

“让你玩,每天每周都给你钱,你今晚输了多少?我一直养着你,同开赌场的人讲一讲,叫他们故意引着你继续玩下去,开心了,就让你赢几把;我不开心了,就令你输到身无分文,”陈修泽握紧她的手,又稍稍松开,慢慢地揉,“届时,为了能从我这里拿到钱去赌博,我想玩什么你都会配合,你身上哪里是我不能用的?我想要什么花样不行?到那时,你又能怎样?”

方清芷说:“你做的假设过于淫,邪,你怎知我会如此自甘堕落。”

“赌就已经足够堕落,”陈修泽松开手,他说,“不过你说得对,刚才那些的确是我的假设,那么我们来谈谈,现在我打算怎么做。”

方清芷说:“剁手?”

陈修泽说:“我不是卖鸡脚的商人。”

方清芷说:“你在骂我。”

“没有,只是比喻,”陈修泽说,“清芷,你难道还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我不能看着你去赌?”

方清芷说:“可能你年纪大了,决定心善积德,也或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做你那些龌,龊的假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