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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飞花(86)

作者: 多梨 阅读记录

许久没有动静,陈修泽起身,敲了敲门:“清芷?”

方清芷咬牙,同拉链斗争:“嗯。”

外面他听出异样:“怎么了?”

一直反手背着,姿势也痛苦,方清芷两只手腕又酸又痛,无奈之下,只能暂且宣告放弃,失落:“……拉链卡住了。”

隔着门,陈修泽问:“需要一个’只需自己变态、不许他人恋爱’的冷酷无情迂腐专制独裁者帮忙吗?”

方清芷放下手,低头,对着镜子揉自己酸痛的手腕:“……也可以。”

陈修泽拧下门把手,走进。

入眼先瞧见方清芷半露的背,裙子是无袖的,她两条白生生胳膊都露在外面,那粒此时立了大功的拉链就卡在她蝴蝶骨下方的位置,内里是她素日爱穿的白色真丝胸衣,薄薄地束缚在身上,有着软凹轻荡的线条。

陈修泽靠近她,左手拽了拽裙子,右手捏住拉链,往下拽。

拉链果真卡住了,卡得严严实实,如孟妈提到的那样,这次送来的裙子,拉链有些不用心,她检查了几次,容易卡住,不够顺滑。

第一次拽,被卡住的拉链纹丝不动,只连累裙中人往下晃了晃。

方清芷面对着镜子而站,为了能令拉链顺畅,她挺直了背。

但陈修泽的靠近令她的后背和脖颈都微微起了一层薄汗,大约是身体先大脑感知到危险。她本能、不可抑制地靠近镜子,浅浅呼出一口热气,落在镜子上,将那能反射出后面景象的区域也淡淡地朦胧了,像薄薄一层雾。

而雾遮挡不住的边缘,是陈修泽的身体,他的领带在白衬衫上颇为明显,暗红色的一团,靠近她了,方清芷才看得清楚,那团布料同她此刻身上的裙子似乎是同样的,像同一根血管中流淌出的暗暗血液。

方清芷说:“不然直接用剪刀剪开。”

陈修泽低头,靠近,细细看那个难搞的拉链,抚摸着被卡住的那一块儿细齿:“冷漠吝啬的陈修泽舍不得。”

都是她刚才讲过的话。

方清芷脸热,低声:“你怎么都记得这样清楚。”

靠太近了,近到薄薄一层真丝隔不开呼吸,温热地熨帖在她背上,触感清晰温热。

陈修泽微笑:“大约我本身就是这种人,还是方小姐金睛火眼,慧眼识人。”

方清芷说:“好啦,快些帮我打开它。”

她胸口好闷,约束久了,拉链一直打不开,连带着心也焦,口干舌燥,只想快快解脱,快快轻松。

陈修泽说:“下次不选他们的裙子。”

方清芷闷声,望着镜子:“我疑心你是童年没有玩具,如今才喜欢给我买裙子,将我当作物件来摆弄。”

陈修泽说:“哪里?你要捋清本末关系——我只是想,这样漂亮的衣服,一定是要穿在你身上才更好。你对我有很深的偏见,这令我非常难过。”

方清芷无话反驳了,双手压着镜子,手掌心热,镜子材质凉,凝成了一团湿湿的巴掌痕。

她心下一颤,细细想陈修泽的话。偏见,她对他真的也存在偏见么?

方清芷自觉从未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但陈修泽今日的话令她忍不住反省自己所作所为。

身后,陈修泽轻松提一提,捏住布料边角,右手用力向下扯脆弱拉链,只听细微的哗啦声,陈修泽叹气:“糟了。”

方清芷扭脸:“拉链坏了?还是裙子破了?”

“不是,”陈修泽说,“我想要你了。”

第54章 情义

两个人中间隔了许久未见, 从他出差,到争吵,再到后来那么久的冷战, 现下不过是缓和阶段, 但谁也没有主动低头。

若说一点儿也不想, 也不可能。

许许多多的变化都是潜移默化的,好似静静水流,不言不语。方清芷也不能讲出在自己身上所发生的那些变化,什么时候开始觉出滋味, 什么时候开始尝到甜头,什么时候开始不排斥,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从艰难到顺畅,从推拒到拥抱, 从厌恶到喜欢。怎能细细分清呢?第一次接纳陈修泽的时候,脸色苍白的方清芷也并不知荆棘之上能开出花朵,更不知伤口上能炸开烟火。她只是个被强行带到新世界的魂魄,对好多事一无所知。

方清芷不知。

她只知陈修泽不在的那些时间中,自己花了好长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生活。习惯是件极为可怕的东西, 口口声声讲着他若不来便不来,但仍旧会偶尔想起。夜晚睡不着, 生理期前后,方清芷也常恍惚间做梦,梦到陈修泽就在自己身后, 触碰着她, 朦胧中转身, 伸手只有摸到被褥。只有她自己的体温, 而不是以往她认定是桎梏的臂膀。

有些思念是后知后觉的。

尽管她对此保持批判。

如何讲, 如何谈,方清芷在陈修泽面前几乎保持不住自尊,好似只有这一点点由不得他的东西,也好似只有这点是她所能对抗、所能证明自己自尊的。她不会同任何人谈起这些想法和夜里的梦,更拒绝自己去加深依赖。方清芷近乎破釜沉舟般地拒绝在对方掌心融化,她认定自己可以正常生活,即使没有陈修泽,她也能好好地打工、读书、生活。夜间生活似乎也不需要他帮助,方清芷学会自我安抚,她有一双手,不必依靠他。

唯独的一次破绽,还是开学前几日,方清芷在书店打工时,她刚刚整理完书本,疲惫不堪,暂且坐在台阶上休息、晒太阳。

街上有人经过,手持檀木包银手杖,皮鞋锃亮,站在对面。

方清芷仰脸,看到一张陌生男性的脸。

那一刻心底骤然如打翻柠檬浆的失落,方清芷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她已经为陈修泽所控制了。

所能坚守、反抗的只有这么一点点了。

她不要丧失掉最后的领土,不要输得如此一塌糊涂。

“清芷下雨了,”陈修泽缓缓地探,说,“你也很想我。”

是陈述句,他已经得到如水般的回答。

方清芷一条腿搭在臂弯里,双手贴着雾蒙蒙的镜子,暗红的裙子好似玫瑰,裙子上还是温慧宁的眼泪。她看到那一团泪水晕开的痕迹,冷不丁又想起温慧宁暗自垂泪的眼睛,但陈修泽一推,将她的杂念推出脑海。

“不专心,”陈修泽说,“我要生气了。”

方清芷仍旧抵抗:“你若是真生气,现在就不会讲给我听了。”

她的手指贴在起了薄薄雾气、渐渐模糊的镜子上,她看不到,但能感受到对方手指贴在玫瑰中间的小颈口上,陈修泽仍旧在夸奖:“方小姐真聪慧,果然对我知根知底。”

很平常的一个成语,从他口中此刻讲出,却多了好多不明的意味,就好似如今被雾气盖了一层的光洁镜子,一切都不清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