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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飞花(97)

作者: 多梨 阅读记录

“这样如何好,”陈修泽叹气,按住方清芷的头,让她不要仰脖颈,要她低头看自己,唇贴她睫毛,温柔,“bb,是还在害怕吗?”

方清芷摇头。

“告诉你朋友,”陈修泽说,“就算她晚上去偷偷看那盆花,家里的花也会用叶子蒙住眼睛。只要别太出格,家里的花讲他不介意。”

方清芷吞得严丝合缝,问:“什么样算出格,什么样算不出格?”

风太冷了,车里又太闷热,又太满太饱,她感觉胃里面的小蛋糕都被顶得上涌,声音有点抖:“有没有标准呀。”

“方小姐如此聪慧,”陈修泽松开手,替吃力的她撩开头发,双手温柔向下,稳稳地握住月要,“方小姐做事前想一想,她认为这样做了、陈生会不开心的,那就是出格;如果她认为陈生会不在意,那就是不出格。”

他讲话不疾不徐,隐隐克制着。方清芷撞到眼睛发昏,也能听到他的含义,只点头。

“但话又说回来,无论怎样,家里的那盆花还是会有些私心,”陈修泽叹气,“不想让你朋友去,但又怕你朋友为此遗憾伤心。”

他如此淡淡地说着,却一点儿也不淡,狠到方清芷踉跄伸手,稳稳压在他肩膀上,才不至于跌下去。

掐了一圈红,道道指痕。

“那怎么办?”方清芷声音也有了点不自觉的泣音,“那,我——她是要去,还是不去呀?”

她要被陈修泽的回答给弄糊涂了。现在的她本身就是糊涂的,脑子也好似同下般稀巴烂。若是放在平时,还能认真努力去想一想,现在的方清芷满脑子都是请他停下莫这样凶,哪里还能冷静分析人的情绪呢?

“去,”陈修泽说,“现在不过是家里的花有些小情绪罢了,泄泄就不气了。”

方清芷不回答了,她没办法再开口,颠倒又混乱,但也不再揪心。陈修泽一言九鼎,讲出的话轻易不会反悔,就像如今,他既然应允了,就绝不会再在之后重翻旧账。倒不是说他能忍,只是好多事情,说开后,都不会再发展到令双方决裂的地步。只是如陈修泽所言,情绪还是有的,倒不会在其他事情上折磨她,也只有在这些事上。再怎么推或者受,用不住地拒都无用,还不是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严丝合缝,陈修泽还故意激她,问芷宝想不想早早结束呀?想的话就用心些讲些好听的话,好将陈生,木窄出呀不然越是推岂不是形势越糟糕?该吃的苦不仅少不了,还要再搭上些芷宝的手呀什么的,多可惜呢?方清芷被他一通讲得晕头转向,噙着泪顺了讲了好多他爱听的恼人的话,傻乎乎地上当受骗,结果还是好长一阵,陈生的东西没能吃到,她自己倒是丢了好些东西给他,乖乖地全给了陈修泽。骗子。真是大骗子。方清芷恼到不肯让他碰,只讲陈生是骗子。

陈修泽笑:“是,我是骗子,你是能骗骗子的高级骗子。”

方清芷说:“我哪有能耐去骗陈生。”

陈修泽顺着她的话,他专心收拾,含笑:“嗯,方清芷永远都不会骗陈修泽。”

他忽然讲了这样一句话,方清芷沉默了。

半晌,她说:“陈修泽。”

陈修泽:“嗯?”

“我想同你讲一讲,”方清芷看着他,说,“讲一讲梁其颂的事。”

她讲梁其颂今日的事。

而一日后的梁其颂,静静地坐着。

梁其颂在曾经的饼店。

他如今已经常驻澳门,经过上次一事后,宋世南果真颇为感激他,也终于重用他。如此短暂时间内,梁其颂人生中所接受的三观教育得到了一场彻底的颠覆。也不能说这是一件坏事,至少梁其颂回头再看曾经做的事情,满是热烈又稚气的少年心性。

宋世南寻欢作乐间,曾笑着告诉梁其颂,说找女人呐,喜欢疼人的,就找同龄或者年纪大些的;若是喜欢能聊天的,就得找小那么几岁的;纯粹想享受青春,再去找年龄小十几二十几的……女人的心理成熟速度比男性多很多。

梁其颂之前不信,如今渐渐开悟了。转头回顾这一年做的事情,猛然意识到,原来他同方清芷的差距,早在一年前就拉开了。

只不过那时两人都还年轻,都在校园中,都不知未来尚有这样的风暴。

他们已经错过了。

方清芷比他看清的更早。

饼店还是原本的饼店,梁其颂在这里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也曾在馥郁香气中斟酌着情窦初开的第一封情书。父母在香港做饼做到衣食无忧,赚出供他留学的钱。而如今,梁其颂一周经手的钱,要比父母辛苦一年做饼的钱还要多。

他环顾四周,抚摸着周围的木质桌椅,陈旧的桌布,蒙了灰尘的窗帘,灯早就坏了,梁其颂只拿了一盏台灯过来,点燃一片光。

他不知方清芷回不回来,今天是梁其颂在香港的最后一日,明日开始,他就要去澳门,今后再去英国帮助宋世南完成资产转移,避一避风头,也要在那里想办法将钱洗干净,清白些上岸。下次再来,大约是五年后吧。

那时说不定她已经结婚,生子。

梁其颂只想同她做个告别。

夜里缓缓起了风,窗子没有关好,木头也坏了,一阵冷风重重灌入,吹得窗帘轻飘飘地飘起,摇曳似一把大旗。

房屋都是要沾人气才能好,没有人住的房子不用多久便一天天地衰落、破败下去。

梁其颂起身,过去关窗,风吹得窗帘四摆,凉风透衣衫,他刚刚拢好,听得身后陈修泽开口:“折一张纸,包着窗棱合在一起,就不怕风吹了。”

梁其颂一愣,转身看,门不知何时开了,月光散落,陈修泽站在那一片皎白的月光下,手中握着一根手杖,心平气和地望着他。

“清芷让我来同你说一声,她不会过来了,”陈修泽说,“有什么话,你同我讲。”

第60章 告别

昨日, 陈修泽同方清芷谈了许久。

他曾经以为自己绝不会同方清芷谈这些,先前他视梁其颂如洪水猛兽,方清芷多看他一眼, 陈修泽就想要挖他的肉。究根问底, 还是嫉妒, 陈修泽嫉妒他曾经拥有方清芷的全部注意力,嫉妒梁其颂有着方清芷最珍贵的一颗少女懵懂心。

所以陈修泽厌恶他。

但昨夜里,筋疲力尽的方清芷主动提起的时候,陈修泽想要杀梁其颂的心思忽然没有那么强烈了。

方清芷讲得不多, 她很仔细地讲自己同梁其颂认识的过程,以及那晚的夜风中牵手奔跑, 白色雾气一碗鱼丸的心动,讲梁其颂父母对她的轻视, 讲后来陈修泽强势介入时,她的失落和反抗——

“其实现在想想,他未必爱我多深,我也未必非他不可,”方清芷忽然说, “人总是对得不到的东西念念不忘。你常抄佛经,应该也记得, 佛家中的八大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