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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1218)

“告诉女修,我一直在等着她。她要对付我,找我就好,何必牵连旁人?”单飞声音高昂。

他不止说给女修听,亦是说给巫咸听,他知道巫咸应该听得到,不过巫咸应不知道他如何能冲出秦皇镜的实验室。

巫咸就因为不知道,就不会出来。巫咸历来只做有把握的事情。

“单统领此言差矣。”黑暗中一人突然道。声才出,人未显,一股淡雅的香气已悄然而至。

单飞微有扬眉,看到一男子从暗处缓出。那男子身材高大,容貌极为俊朗,身上更带着一股奇特的香气。

男子看似有些年纪,但你说他而立之年也好,不惑也罢,均有人会相信。因为这男子将年轻人的意气、中年人的成熟、年长之人的睿智合为一体。

这天底下,少有这般杰出的男子。

单飞本来不知道这男人是哪个,可见到这男人的模样,嗅到那淡雅的香气,眉头微扬道:“荀令君?”

荀令君就是荀彧。

史载荀彧人伟美有仪容、好熏香,更传有“荀令君至人家,坐处三日香”的“荀令香”典故。

后世更将“留香荀令”和“掷果潘郎”一时并列,可见荀彧绝对算个美男子。这世上美男子多了,如眼前这样有气度的美男子,偏偏又身在曹营、在赵达面前丝毫不怯的,恐怕只有荀彧一人了。

那男子双眉微扬,轻赞道:“正是不才。不才和单统领初次见面,不想单统领竟能认出不才。”哪怕郭嘉不去,荀彧亦是曹操手下的谋主,更有王佐之才的称呼,这般自谦倒是着实客气。

单飞没什么客气,“我想要杀孙尚香一事,虽是赵大人下手,恐怕也是出自荀令君的主意?”

荀彧瞳孔微缩,避而不答道:“不才久闻单统领奇人奇事,对单统领素来久仰。子倩数次得罪单统领,幸得单统领网开一面。荀氏子弟屡次挑衅,也多谢单统领代为管教。不才对单统领行事向来钦佩,可对单统领在男女之事上却是不敢苟同。”

不闻单飞回话,荀彧却不放弃道:“单统领实乃大好男儿,有辉煌前途在手,要娶天下哪个女子不可得?只要你开口,甄氏甄柔、曹洪将军家的女儿都是贤良淑德的内助,单统领若是有意曹宁儿,荀氏绝不会争锋,哪怕是司空之女,天子的公主,单统领若是喜欢,说一句就好,司空定让单统领如意,既然如此,单统领何必执迷江东一个惹是生非、飞扬跋扈的郡主?”

单飞凝望荀彧道:“我虽早知天下熙攘,不过名色而已。可从荀令君口中说出这般话语,还是难免让我有些失望。很抱歉,我等道不同。”

他不再废话,俯身就要抱起孙尚香离去,就听一人幽幽道:“我等的确道不同。单飞,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孤就知道你如郭嘉般,终究要离孤而去的。赵达说的不错,我们面对的是个死结——这是孤绕不过的死结,你必须解开的死结,你或许不想再见我等,可无论如何,孤还是要和你见面的。”

第1037节 三选一

夜幕深沉,黎明尚远。

单飞听到有人说话,默然半晌,这才转身望去。黑暗中的憧憧人影分开了一条道路,曹操缓步走了出来。

他仍是披着那件略有破旧的红袍,内衬金丝软甲,往昔的威严意气尽数化作了疲惫伤感。并不躲避单飞咄咄的目光,曹操径直走到了单飞的面前。

荀彧、赵达意有阻拦,曹操却是摆手止住道:“无妨事,孤虽算计了单飞,可孤知道,他不会对孤出手的。”

众人一怔,倒不知道曹操为何会这般肯定。

单飞默然。

曹操凝望单飞道:“因为在你的眼里,我等不过是身不由己的可怜虫罢了。”默然片刻,曹操又道:“你适才问错人了,要杀孙尚香一事,虽是赵达下手,却不是荀彧一力主张。主张杀了孙尚香的人,是孤!”

话音落,曹操身旁的护卫倏然上前,许褚更是闪到曹操的身侧,只怕单飞对曹操不利。

单飞未动。

曹操亦没有任何退缩之意,看着单飞道:“其实孤不说,以你的聪明,亦是想的出来。为政之人,只要不是昏聩透顶,手下所为,或多或少都是代表着为政之人的心意。”目光眺远,曹操喃喃道:“韩非曾言,‘为人君者犹盂也,民犹水也,盂方水方,盂圆水圆。’此言不欺。”

单飞明白曹操在说什么,曹操的意思就是——治理天下的君王和器物仿佛,而百姓就和水一样,你君王是方的,治理的百姓看起来自然也是方的,你君王是圆的,黎民看起来也就是圆的。

这些话如果简单的归纳为四个字,那就是上行下效!

赵达将一切事情揽到自己的身上,荀彧在听到单飞质问时顾左右言其他,可不用他们再说什么,单飞如何会不明白——荀彧跟随曹操十数年,一直为曹操所器重,赵达更像是曹操的影子一样,你的影子到了哪里、心腹做着什么,你能说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这件事或许是赵达、荀彧的主张,但一定是曹操的决定!

曹操何等见识,自然清楚单飞亦明白这点,这才有了这番感慨。单飞对这些心思一想就通,他思索的是曹操感慨的目的。

对女修而言,什么亲情、爱情、欲望或野心,统统可以变成女修手中可利用的筹码。女修代表着权术的顶峰,权术者莫不有意无意的如女修般利用世人的情感弱点,那曹操呢?

“请天子前来。”曹操突然道。

单飞微怔,就见外围暗影处又分开一条道路,刘协在一帮护卫的“保护”下走了出来。

夜深沉,刘协的一张脸却和白垩般。不知是夜风太凉还是旁的缘故,刘协身躯有些颤栗,故作镇定道:“如此深夜,不知司空为何突然将朕从宫中‘请’来。这里又是什么所在?”

他环顾四周很有些不安。等看到单飞时,眼前微亮,补充了一句,“原来单爱卿也在这里。实不相瞒,自从单爱卿在宫中失踪,朕着实有些担心呢。”

单飞若是根本没有听到过刘协、伏皇后和周不疑在深宫的密谈,倒真不明白曹操要做什么,可事到如今,他隐约已猜到什么。

“陛下最近钟鸣鼎食,倒是少理世间之事。陛下不知道这里是城南的坟场所在吗?”曹操幽幽道。

看着远处飘曳的鬼火,刘协打了个寒颤道:“司空倒是好雅兴,这般深夜居然和单爱卿在此相叙,不知两位爱卿商议的事情,朕可听得吗?”

曹操淡淡道:“陛下客气了。”

刘协琢磨不透曹操的用意,笑容很是勉强。

曹操缓望四周,半晌终道:“十数年前,先是董卓作乱,又有吕布、王允独权,再轮到李傕、郭汜发难,这几人无论哪个掌控天下,视陛下均如玩物禁脔,非打既骂,陛下有时甚至没有一餐饱饭。”

刘协下意识的咽了下唾沫。这是他的习惯,每当有人提及起、或者他自己想起那段凄惨的时光,他都会有这种下意识的反应。

这是个事实。在十数年前,他这个皇帝,其实和阶下囚一般无二。

“可陛下那时终究还能活下去,甚至一改历代汉室君王的腐朽昏庸,开始关心起百姓的困难。兴平元年,三辅大旱,一斛谷价值数十万,长安人吃人的事情时有发生,陛下开仓放粮,惩治贪赃枉法之辈,着实有着明君的气象。”

刘协猜不透曹操是褒奖还是讽刺,尴尬道:“司空过奖了。”

曹操神色如常,继续道:“建安初年,陛下终从长安逃离,车驾洛阳。当初正值饥荒,尚书郎以下的官员,都要出城挖野菜充饥,百官宫人多有饿死,士兵做贼杀戮官员,纲常败坏……可说是黑白颠倒、惨不可言。天下势力无数,袁家四世三公,坐拥数州,对陛下的苦难坐视不理,后来雄霸江东的孙策,更是忙于江东之业,对陛下的安危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