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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885)

有百姓已然动容,兵士亦是沉默。

崔景说话间略有分神,已被一枪刺在臂膀。

有血光飞溅。

崔景怒喝声中,挥臂震断了枪杆,下一刻手上的单刀本要削中那骁兵的咽喉,可看到那兵士眼中的惊恐,崔景关键时候却还是翻转了刀身,用刀背击中那骁兵的脖颈。

那骁兵倒退跌坐时骇得脸无人色,知道若非崔景手下留情,自己已然命丧当场。崔景嗄声道:“我等是兄弟,和班氏亦是亲人般,如今你等为何要刀兵相见?”

他这般举动,有出枪的兵士已有犹豫,人群中藏着的柱子再也按捺不住,就要冲上前去。

阿九一把拉住他,低声道:“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去救崔镇将。”

柱子急声道,他搞不懂单飞为何到现在还不出手,却想崔景难得为班氏分辨,此刻崔景落难,众人若是袖手旁观,于心何忍?

阿九着急道:“你这般出去,不正是坐实了他们指认的罪名?”

柱子一怔。

他心中何尝不知这点,奈何事到临头,他这种人多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做了再说。

阿九虽是天真,终究一直在思考着单飞的吩咐,“单飞不出手,定有他的理由!”

二人说话间,崔景再躲数枪。

枪势稍缓。

崔景趁机大声道:“当年班氏义救我等,我等哪个没有吃过班氏送来的食物?”众人脸现愧色之际,崔景更道:“佛说做人本求一报还一报,班氏当年救了我等的性命,我等若还有一丝良知,就应给其一个分辨的机会,而非妄自杀之。”

再避开十数枪,崔景呼喝道:“崔景死不足惜,但班氏不能毁于于阗。今日我等毁了班氏,只怕明日于阗有难,再难有相救之人……”

“阿弥陀佛。崔景……你死到临头竟还不思悔改,妄想蛊惑百姓吗?”波罗僧突道。

崔景心中愤怒,霍然向波罗僧望去,他才待反驳时,波罗僧已叱道:“咄!”崔景一凛,就觉得那“咄”字竟如有形之物撞在他的胸口,让他全身微凝。

两枪陡出,一枪刺中崔景的肋下,一枪刺中他的大腿。

那两出枪的兵士伤了崔景后反倒发怔,一时间不信是自己刺中了崔景,僵立当场未动。

有白光一道刺向崔景的胸膛。

崔景被波罗僧言语束缚,一时间失魂落魄,本是躲不过那致命的袭击,可他身体被长枪刺中后疼痛立生,反倒瞬间清醒。

眼看寒光及胸,崔景无从闪避,只能伸手急抓,竟硬生生握住了刺来的锐利匕首。

“为什么?”崔景看清刺来那人正是陂罗,咬牙喝道:“陂罗,你这个阴险小人,你这般作为,难道内心从无愧疚?”

他现在已知波罗僧不但控制了于阗王,还收买了陂罗。眼见匕首及胸,崔景体力随血流逝,知道再难活命,不由心中一阵茫然。

陂罗难信崔景凭血肉之躯竟抓住他刺来的匕首,眼见鲜血顺着匕首刃部不停的流淌,陂罗低声道:“因为你只想做个英雄,而我不过想做个扬眉吐气的小人。”

脸现狞笑,陂罗痛恨道:“你要做你的英雄,我送你去!英雄不都是该寂寞的死去?你这种好人,不都应该被我这种小人垫脚利用?”他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后,用力前刺。

他说的是真心话、大实话。

这些年来,崔镇将在于阗本是仅次于阗王的人物,一直受人敬仰的在他之上,他陂罗想取而代之,可是始终做不到。

嫉妒如毒蛇般噬咬他的胸膛,难得有这种机会让他转正,他自然不惜一切的要抓在手上。

他恨崔景,不止因为崔景是镇将,而他是副将,还因为他恨自己始终无法做到崔景能做到的事情。

人性本是如此,想要毁了美好就是因为自己无法得到!

“嗤”的声响。

一物突然射来。

陂罗只觉得脖颈微凉,然后就察觉脖颈左右倏然如同通风般,他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却感觉自己前刺的力量已如潮水般退去,然后他就听到一个平静的声音……

“你错了。英雄不应寂寞,善良也不应被利用。”

众人哗然,眼睁睁的看着陂罗的脖子如喷泉一样的血涌,骇然的扭头望向说话之人。

人群闪开处,站着一个不修边幅的年轻人。

非像英雄。

却昂然的屹立在阳光下。

第754节 照妖镜

城外众人见崔镇将受难时还在为班氏申冤,不由动容。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围观百姓是不明真相,不过他们良心未泯,知道崔镇将平日对于阗百姓多有照顾,又知道班氏的确义助于阗、避免太多百姓死于饥饿……眼见崔镇将频死,大多人都是难免不安。

不过不安是一回事,出手相助是另外一回事。

于阗王、副将陂罗、波罗僧凝成的阻碍,又岂是寻常百姓能够撼动?

可这种时候,居然有人为崔镇将申冤,而且一出手就重创了才升为镇将、眼看又要去西天的陂罗?

柱子不再冲动,阿九眸子中满是喜悦,他们那一刻蓦地舒口长气。

单飞终于出手!

他一出手,就用一枚铜钱射穿了陂罗的脖颈,站在众人之前!

陂罗摸摸脖颈,才发现自己脖子漏风的缘由——那里出了一个洞。血流不止,陂罗从巅峰蓦地坠入深谷,绝望中带着惊骇。

“你……你……是哪……个?”

他虽是泯灭良知,但方才对崔镇将所言的声音很是轻微,自然是不想旁人听到。这种人素来如此,只能在阴暗中得志,却难以厚颜胆壮的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自己的心意。

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这是见不得光的事情。

可这年轻人如何听得到?

陂罗知道那年轻人听到了他的声音,不然亦不会那般回话。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更不甘心死的时候做个糊涂鬼。

单飞却未满足陂罗最后的心愿,他没有这个义务。

风吹过,陂罗身形晃晃,一头栽倒在地后再没有声息,实在是死不瞑目。

众兵士凛然。于阗城的镇将被免、副将又死,他们群龙无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见到单飞迈步上前,那些兵士畏惧中退却数步。

崔镇将却是挡在于阗王之前道:“阁下是谁?”他知道陂罗武功绝对不差,但这年轻人似乎动动手指就将陂罗击杀当场,一身本事实在是惊世骇俗。

虽被于阗王罢免镇将一职,崔镇将对于阗王却仍忠心耿耿。只感觉手心剧痛、手掌要废,崔镇将仍旧忠君之事。

单飞走到崔镇将身前,伸手递过一块才撕下的衣襟。

崔镇将半晌才明白过来,不自主的接过衣襟稍微包扎下伤口,他不知为何,已在信任这个年轻人。

单飞不理旁人,只是盯着波罗僧道:“佛经有云——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

众人闻言均是发怔。

中原自汉时白马驮经建寺后这才稍普佛法,非寻常之人能够涉猎。但无论贵霜还是于阗,均早有僧人不远万里的前来广宏佛法。

贵霜尊崇佛教,于阗更以西域佛国自称,因此无论阿九还是于阗寻常的百姓均对佛经有所知晓。

他们不想单飞一直沉默、开口说的是句佛经。

单飞倒没有炫耀之意,盯着波罗僧继续道:“不知此经文何解?”

波罗僧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

单飞淡笑道:“阁下不肯解释,是不屑、还是不知,亦或是知道此中真意,却不想说出?”

众百姓面面相觑,他们倒有不少经常念叨这句经文,可均是念念罢了,倒少有人能说出这句经文的真正含义。

单飞不闻波罗僧回答,坚持道:“此为身毒古语,揭谛本意为‘去、度’。揭谛揭谛就为度人度已的含义。而‘波罗’二字意为彼岸,‘僧’为世人。佛说此语,就是期勉随佛修行之人均要发度人度已的宏愿,尽力帮助苍生黎民前往一个脱离苦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