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日升青鸾(152)

作者: 香草芋圆 阅读记录

姜鸾趴在床上,“最疼的是下面那块儿,你本事大,非要抢着做,那你好好伺候着上药。”

裴显对着面前的红肿淤伤,沉默下来。

他的动作变得轻柔和缓,指腹抹了一大坨半透明的药膏,仔细地涂抹到伤处。

“只是抹药只怕不够,需得请御医来,开些内服外敷的药方子。”

姜鸾趴着不应声。

寝间里突兀地安静下来。

裴显细细地抹了一遍膏药,开口问,“殿下以后有何打算。”

姜鸾趴在床头,头枕在胳膊肘上,乌发散落在身侧。她侧头看他,被仔细按摩敷药的部位又疼又酸麻,她的眼角泛起蒙蒙的雾光。

她反问,“裴中书以后如何打算?”

裴显坚持问,“殿下先说,未来有何打算。”

“没打算。”姜鸾漫不经心地道,“老臣们拦着,能不能有驸马还是不一定的事。他们想我跟八十年前的女君那样,不嫁不娶,孤独终老,一辈子没有子嗣最好了。”

裴显沉着道,“今时往日大不相同,不会的。”

姜鸾侧了下身子,从胳膊肘抬起的缝隙里瞄他,话锋里带出细微的试探:

“东宫皇太女的驸马可不好做。我朝历代的规矩,驸马不得担任中枢要职。裴中书,你身上中书令的二品高官职务要卸了。政事堂也不能待了。”她语气轻松地笑问,“舍得?”

裴显几乎把整盒药膏都用上了,厚厚地敷了一层,仔细耐心地抹开。

“臣若舍得如何,不舍得又如何。殿下也说了,臣年纪太大。殿下的驸马人选,中意的是京城里的鲜衣怒马少年郎,不是臣这样的吧。”

“说话绕圈圈绕个没完了,裴中书。”姜鸾身上不舒服,说话也失了耐性,几句话来回地打太极,她轻易便恼了。

“你年纪比本宫大了十岁,我又不是头天知道!”

姜鸾早上不吵不闹,裴显觉得反常,百般试探,如今她当真气恼得跟个河豚似的,裴显看在心里,倒感觉安心了。

他不再说话,专心抹起伤药。

身上各处的淤青重新拿药抹了一遍,他的指腹落回细腻的肩头,轻轻抚摸着肩胛处的牙印。

“殿下说说看,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臣并未拿错酒壶,为何中了那药。”

姜鸾心里瞬间警铃大作。

来了来了,他终于还是来追根究底了!

她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不仅矢口否认到底,还倒打一耙:

“我怎么知道。我按照裴中书的九章条陈,半夜进了卷云殿……谁知道谢澜人清醒着!他见了我立刻就告退,单把我留给了不清醒的裴中书。”

裴显安静地听她说完,并未反驳。

姜鸾趴着,怕他察言观色看出端倪,索性连眼睛都阖上了,只等着他开口试探,旁敲侧击。

裴显却连一个字的质疑都未提起。

也未提出彻查昨日的错误,揪出罪魁祸首之类的要求。

他只淡淡地说了句,“殿下信不信四个字,叫做姻缘天定?”

“嗯?”姜鸾心里微微一动,回身去看他,“什么意思。”

裴显却不往下说了。

他只和缓地告诫了一句:“殿下如今心性未定,说话做事都像玩闹似的,并不怎么当真。先好好休息,养好了身子再说正经话。”

姜鸾其实很累了。脸上的疲惫不会作假,乌黑的杏眼下一圈隐约青黑。

她不愿显露出她的疲惫,强行支撑着说话,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片刻后,寝间里响起了细微悠长的呼吸声。

裴显的动作更加放轻,药膏细细地涂抹了各处。

几个亲信女官在隔断外不放心地打量。怒目而视的视线如果有实质,早在他身上戳出了几百个窟窿,裴显也只当做没有察觉。

细致地把淤青处全部涂抹完一遍,探查了最要紧的伤处,他盖好衾被,起身出来,对秋霜说,

“还是要请御医过来开药。”

秋霜提出了姜鸾的顾虑,“宫里的御医做事向来明哲保身,出诊都会记档……”

裴显不以为意,“刀剑往脖颈上一架,他们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走出寝堂外,今天是个好天气,煦暖的阳光从头顶映照下来,裴显的肩头沐浴在暖洋洋的冬日阳光里,他长身鹤立在寝堂外的汉白玉台阶处,心里反复地想一句话。

这是天意。

昨夜的意外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哪一步出了岔子,他已经不想追究了。

上天注定的事,就该顺从天意。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姜鸾心性跳脱不定,今天喜欢清冷的谢五郎,明日喜欢明艳的卢四郎,后天或许还会喜欢上青涩的崔小郎。

她心里喜欢哪个都无妨。

随她喜欢上哪个,使些手段铲除了,让她身边始终只得自己一个,眼睛里只看到自己一个,就行了。

走出几步,今日值守的禁卫有些躁动,不应该出现在东宫的薛夺居然在外面守着等他。

裴显停下脚步,冲薛夺点点头,“现在得空了。有事找我?”

薛夺疾步过来,脸色严肃,“督帅,出大事了。”

第72章

裴显看了眼靠墙等候着的薛夺, 挥退左右,清出一片安全说话的场地。

薛夺立刻奔过来,“督帅, 宫里出大事了。”

他简短迅速地回禀,“懿和公主的景宜宫昨夜走水了。”

宫里走水并不稀奇, 御花园昨夜不也走了水。后宫走水的意外远远谈不上大事。裴显并不显得如何惊异,只追问, “可是烧死了人?”

“烧死了一个。”

“是昨夜的值守宫人?可查明了身份?”

薛夺低声禀告, “离奇就离奇在这里。末将清点了景宜宫里的所有宫人, 一个没少。”

“这么说来,烧死的不是景宜宫里的。”裴显沉吟着, 失火烧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也谈不上是大事。

“昨夜是哪边的人守景宜宫?”

“惯例是谢大将军的人主守景宜宫。昨夜走水的事,末将过去盘问了几句, 他们守口如瓶。倒是有几个南衙禁卫出身的, 跟末将透露了两句, 说——”

薛夺咳了声, “昨夜走水之后, 他们冲过去泼水救火。看见谢大将军抱着懿和公主从寝殿里走出来。”

裴显不明显地皱了下眉。

“牵扯到懿和公主的声誉,你叮嘱昨夜看到的那几个南衙禁卫封口,以后再也不要提。此事你不必再跟了,我过去问问。”

宫里走水, 公主被值守宫禁的大将军抱出寝殿, 此事可大可小,压一压也能过去。

但把她抱出去的人正好是先帝赐婚的谢大将军,事情就有些棘手。

他需要知道谢征的目的。还要知道懿和公主的看法, 才好妥当应对各种可能的后续。

懿和公主的情绪比裴显想象中要平静许多。

她的宫里出了人命大事, 她自己从火海里被谢征抱出来, 在场救火的许多人眼睁睁看得清楚,女儿家的清誉受了损,懿和公主是个行事循规蹈矩的贵女,按理来说,她不应该如此的平静。

上一篇:燕京闺杀[破案] 下一篇:宫女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