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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青鸾(66)

作者: 香草芋圆 阅读记录

四大姓的郎君们事不关己,冷眼旁观至今,今夜绝不是说话议事的好时机,正陆陆续续起身离开。

裴显出去正门时,其余宾客见他神色不善,纷纷避让锋芒,停步让他先行,就连谢澜也让去旁边院墙下。

只有卢氏四郎已经走到门前,视线斜睨过裴显身边跟随的披甲卫士,冷笑一声,不肯退让,偏抢先半步踩出去。

裴显脚步一顿,让卢四郎先出了门。

正门外七八级石台阶,裴显拾级而下,目光在前方穿了一身张扬绯色锦袍的少年郎身上转了一圈,平淡打了声招呼,

“前面的可是卢家四郎。”

卢四郎停步回身,并不见礼,只扬着头应了句,“正是下官。裴督帅有何见教。”

“卢凤宜,露山巷卢氏长房嫡次子,家族行四,年十八,官居校书郎。”

裴显缓声念完卢四郎的生平,卢四郎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

“知道裴督帅在追查卢望正的案子。卢望正是乐游巷卢氏出身,本月族里已经开祠堂,将他那一系逐出了族谱。督帅要追查卢望正,去查他的直系儿孙!四大姓互为百年姻亲,露山巷卢氏和王氏、谢氏都有姻亲,裴督帅适可而止,莫来寻我的晦气!”

说完,卢四郎肩胛防备地绷紧,站在原地,等裴显继续往下发难。

但裴显什么多余的也没有说。

他只勾了勾唇,道了句,“幸会。”脚步不停,擦身而过,径自上马离去。

卢四郎愣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1】庆毓令淑,性禀柔闲:出自宋仁宗立曹皇后诏

第35章

晋王今晚走得早, 错过了公主府的后半场大戏。半夜听说了圣人手谕的事,天不亮地派人传话来,说明日要进宫觐见, 替二妹争一争。

姜鸾整夜没阖眼,凌晨正要入睡时, 突然接了晋王府的口信,气得睡不着, 也不管那传口信的谋士年纪大到可以做她叔伯, 指着鼻子骂了一顿,

“非要撺掇二兄出府,探京城的风向, 你们这些谋臣可探得满意了?回去跟二兄说,今晚侥幸无事, 他还敢提入宫?圣人心意难测, 我已经折进去一个二姊了, 不想再没了哥哥!叫他回去继续抱病,今年再不要出来了!”

到最后, 边说边咳嗽,咳到停不下来,把身边亲近的人惊吓得不轻,苑嬷嬷心惊胆战地劝, “公主, 歇歇吧!天都要亮了!”

姜鸾咳着问了句,“二姊……二姊那边怎样了。”

秋霜过去探望了几次,刚回来, “懿和公主哭了半宿, 刚才睡下了。”

姜鸾望了眼窗外蒙蒙亮的天色, “二姊睡了,我也睡一会儿吧。睡饱了起身再商量事。”

第二日又是个晴朗少云的盛夏好天。

天光大亮,懿和公主姜双鹭愣愣地坐在水榭中央,两眼通红,双目无神。

姜鸾落座时,从袖里抽出一把精巧的薄刃短剑,放在食案上,“二姊,给你的。”

姜双鹭勉强笑了下,拿起短剑,摸了摸蛇皮软鞘,赞道,“花纹精致,又轻巧。” 往食案上,见都是清淡的汤品,愣了下,“今日没有炙肉,为何要用匕首。”

姜鸾接过短剑,唰地出鞘,锋锐利刃如一泓秋水,寒光映亮了两位天家贵女的面容。

姜双鹭猝不及防,手背炸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

姜鸾把利刃重新入鞘,推到二姊面前。

“不是切肉的寻常匕首,是吹毛断发的神兵。耶耶还在时,御用随身的防身宝物,我求了好久才赐下的。二姊收好了。”

姜双鹭惊疑不定,“我……我拿这吹毛断发的神兵做什么。我今日就要回宫了呀。”

“就是给你回宫了用。”姜鸾喝了口清炖的乳鸽枸杞汤,鲜美滋补,炖得入口即化。

昨天折腾了一整天,收了上千金的礼进来,她今天直接吩咐下去,全府从上到下,凡是昨天辛苦劳累的,一人赏一只乳鸽汤。

“二姊,我问你,昨晚圣人的赐婚,二姊可满意。”

姜双鹭的眼睛立刻又红了。把视线转去池面,许久不言语。

“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她最后幽幽地道,“身为公主,从小锦衣玉食的供奉到大,自然不是白白受用的。如今到我还债的时候了。往好处想,至少嫁的是个朝廷大员,不像我们那位姑母,一道圣命,和亲嫁去了突厥王庭……”

“拉拉杂杂说了一通,什么还债啊,和亲啊,就是心里不满意了。”姜鸾放下汤匙,素白指尖点了点短剑,

“但凡你无声无息的,强压在你头上的事情就定下了。短剑二姊拿回宫里。宫里逼你,你就把它拿出来用,不要怕,手不要软,把事情闹大了。”

懿和公主呆了呆,“拿出来……用?”她目光转向短剑,“怎么用?”

姜鸾抿嘴笑了笑,把那寒光迸射的短剑拔出半截,往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

姜双鹭吓到了:“啊……!!”她惊恐地连连摆手,“不成,不成!”

姜鸾好声好气地劝说:“假的,摆个姿态,吓唬宫里那几位而已。圣人毕竟不是生养我们的耶耶,只是长兄。长兄逼死了妹妹,天子逼死了先帝公主,名声实在难听,他们定然会让步的……”

姜双鹭拼命摇头,把短剑往回推,颤声道,“不行,见血的事,我做不来。”

姜鸾见她坚决不肯,叹了口气,把短剑收回去了。

“不见血,那就只能绝食了。”

她继续琢磨着,“白天绝食,闹得轰轰烈烈的。把守你景宜殿的禁卫不是换了薛夺吗,和他说好了,趁夜弄点吃食进去,你夜里吃。但也别吃太多了,要瘦下来,气色恹恹的,连着五六日,就可以找圣人和皇后娘娘交涉了……”

姜双鹭低着头,不肯应声。

最后才幽幽地道,“阿鸾,别替我打算了。阿姊十六了。就算逃过了这次赐婚,难道能逃得过下次?这次的谢节度是年纪大了些,又是曾有发妻的……但谁知道下次赐婚的会不会更差?若当真让我去和亲呢。那我才真是不如寻死了。”

姜鸾仔细看她神色,蹙起秀气的眉头,“二姊还惦记着王七郎。”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姜双鹭叹息,“我也知道七郎那样的人,远远看着是极好的,却是不能近身,近身则伤。我只是远远看着便好。所以阿鸾你看,其实圣人把我赐婚给谁人,其实都无所谓的。你别劝我了。”

水榭里安静下来,姜鸾默默喝了几口乳鸽汤。

乳白色的汤品滋补又热气,她背后渗出一层薄薄的热汗,心浮气躁,把汤匙往碗里一扔,唤道,“昨儿姜三郎送来的两份‘重礼’呢!把人带过来。”

懿和公主一怔,随即想起昨天姜三郎送来的‘重礼’。

两个黑麻袋里,装了一对身披薄纱、貌美如花的双胞胎美少年。

懿和公主脸色顿时一红,“那份重礼好好地收在后院也就罢了,带过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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