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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为后(49)

就这样你来我往八个月之后,恭王终于忍不住了,也不知为何他独自带先遣营孤军直入,还未等作何手段便直接被胡尔汗抓个正着。

顾熙然自然不能让恭王出事,当即便派使者互通有无。

胡尔汗很干脆,他直言道:“我要颍州府。”

大越有省十三,府百二十,县千一百一十三,镇村不可数也。

朗洲府隶属颍州省,省府即为颍州府。颍州省位于边陲,有府颍州、朗洲、平阳与洛水,接壤乌鞑与大月,是大越州府最少却最为重要的省。

颍州府作为省府,接临其他三府与川西,既是朗洲省最富庶的府城又是军事要道,位置极为重要。

胡尔汗一张口就要颍州府,野心可见一斑。

要了颍州府就相当于颍州省尽在掌握,又可坐北望南,几万铁骑耀武扬威恐吓大越百姓。

顾熙然没敢答应,他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惹得陛下当庭震怒国事动荡。

五位阁臣并三省令与六部尚书吵了一整天也没拿出个定夺来,堂堂大越国威却被外族侵犯,侵我国土杀我百姓,除了陛下无人敢于做主割地。

然恭郡王是为陛下长子,又实在举足轻重。

隆庆帝这一次倒是坚持着没有病倒,然今日上朝时脸色苍白,隐约透着暗淡的青灰,实在不是很康健。

在朝臣还没拿出个主意来时,第二封八百里加急便到了。

谷大伴接过打开一看,一向和气的面容也暗了下来。

他抖着手,没敢读。

乾清殿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百位朝臣躬身而立,皆沉默不语。

隆庆帝咳嗽一声,压着嗓子说:“念!”

谷大伴这才深吸口气,朗声道:“臣顾氏熙然急报,昨日乌鞑汗王胡尔汗曰以颍州府换恭王殿下,臣八百里加急承报,因边关战事吃紧,未收陛下圣旨便提前收紧兵力,还望陛下过后降罪。……然不知何人密保,恭王殿下知悉此事。……殿下性情刚烈,不愿陛下为难,不愿愧对荣氏列祖列宗,也不能愧对大越百姓,于昨日深夜自尽于朗洲府狱中。”

谷大伴读到这里,不由自主哽咽了一下。

隆庆帝只觉耳边嗡嗡作响,他只听到谷大伴在念:“乌鞑汗王胡尔汗恐陛下天威,当即送回恭王殿下遗体,如今正于颍州府布政使司停灵。事关重大,臣无法自专,还望陛下下旨督办一应事务。颍州八月,未尝夺回朗洲,臣愧对陛下与大越黎民百姓,陈请陛下降罪。罪臣顾熙然敬上。”

谷瑞这一封八百里军报念得艰难,殿中朝臣也两股战战。

在朝上的五位皇子皆垂首无言,无人知他们作何感想。

“老二……没了?”隆庆帝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瘫倒在龙椅上。

谷大伴一看他面白汗淋,心道不好。

他急道:“五位殿下,陛下今日有恙,请殿下们随奴才一同去乾元殿。”

谷大伴说着就要使小黄门唤步辇过来,却被隆庆帝扬手拦住。

只见这位刚刚痛失爱子的皇帝陛下努力坐直身体,深吸两口气缓缓开口道:“恭王以身殉国,是为大越荣氏表率,着追封为恭亲王,其长子承爵,另辟恭亲王园寝,以主位葬。”

这句话好似费了他不少心神,只看面如白纸的皇帝陛下歇了好一会儿,才道:“老八,扶灵当日你带着你侄儿去,务必把老二身后事办的漂亮。今日早朝你陪五位阁老继续商议,老三老四老六老七,你们跟我去后头。”

这句话说完,他才终于似歇下了所有力气,一下子歪倒在龙椅之上。

三皇子荣锦榆率先冲了上去,跟谷大伴一起扶起了已经昏厥过去的皇帝陛下。

下面的臣子们全都跪倒在地,恭送皇帝陛下回了乾元殿。

荣锦棠身边的兄弟都跟着走了,只剩他站在群臣之前,背对着他们望着空空如也的龙椅。

他如今才十五的年纪,只看背影却已是修长挺拔。

群臣跪而不起,无人敢在八殿下说话之前出声。

今日隆庆帝最后的这一出安排,实在耐人寻味。

不仅恭王扶灵的事交给了他,今日早朝的善后也是他,其他的皇子都被叫去了后头,看似是守在陛下身边,实则离开了前朝。

二月他上朝时被指去了兵部就让朝臣诧异了一回,可六月下来观其做派,却是个有理有度成熟稳重的性子。作为如今朝堂上年纪最小的一位皇子,非隆庆帝发问他轻易不会开口,从不像七皇子那般张扬,也没四皇子六皇子那般寂寥无声。

隆庆帝问时他敢答会答,句句都在点上,隆庆帝不问时他就老老实实听,从不多讲一句。

要说堂上的表现,最好的便是他同三皇子了。

可是这一次连最得脸的三皇子都被叫去了后面,隆庆帝这一手实在打的大臣们猝不及防。

荣锦棠这一瞬间其实是有些茫然的,他看着那空空的龙椅心里多少担忧隆庆帝的安危,乍闻兄长去世的消息又见父亲病重,就算再稳重的少年也会有那么短暂的不知所措。

然而,当他茫然地与龙椅上的龙目巧合对视,那一双金灿灿的眼眸仿佛带着冷冽的审视,激得他瞬间回过神来。

如今只有他一个还留在这里,他不能叫父皇母亲失望。

荣锦棠挺直腰背,他转过身来,如玉般的面容第一次这般冷峻。

“退朝吧,阁老们与三省令留下,与我一同去安和殿。”

俊朗的少年嗓音低醇,回荡在大殿之中。

朝臣们这时还跪在地上未曾起身,听后不约而同朝他三拜行礼,这才起身推出大殿。

荣锦棠淡淡看着他们跪拜自己,平生第一次心潮澎湃。

有什么仿佛变了,他想。

朗洲的事如今是早朝的大事,下朝后荣锦棠跟着阁臣们去了安和殿,一直听讲到午膳时分才离开。他担忧隆庆帝的身体,午膳未用便去了乾元殿。

与上次不同,这一次乾元殿没多少人在,几位兄长也不知去了何处,只有皇后娘娘坐在殿中,同太医院四位太医低声交谈。

见是荣锦棠来了,王皇后暗淡的面容才算有了点光,她叫:“棠儿,先去看看你父皇,他刚醒来。”

荣锦棠忙同母后行了礼,这才匆匆去了寝殿。

刚一进去,他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荣锦棠皱起眉头,快步走进内室。

这会儿只有两位大伴在皇帝身侧,其余皆无。

宁大伴正端着药碗,一点一点喂靠坐在谷大伴身上的隆庆帝。

短短几个时辰,这个在荣锦棠记忆里硬朗康健的父亲便虚弱了下来,他半闭着眼睛,似连呼吸都没了。

“父皇……”荣锦棠眼眶一热,跟着跪倒在床前。

隆庆帝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自己最英俊的儿子,无力地冲他笑笑:“快起来,多大人了,还哭。”

荣锦棠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从小到大隆庆帝其实都不多关注他,他不如二哥年长,不如三哥能言善辩,不如老七活泼可爱,也不如老来子的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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