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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为后(67)

淑妃好半天才道:“行,寒烟扶我起来,巧言,你先自回宫里。”

这三更半夜的,也不知为何淑妃不急着回宫。付巧言不敢问,只向她福了福身,匆匆退了出去。

外面天已全黑,倒是宫道上燃起了一半宫灯,路倒是勉强能看清。

这个时候已经宫禁,倒是不管小宫人从哪里行走,后巷没有宫灯,付巧言是断然也不敢孤身行走的。

她往领子里缩了缩脖子,跺了跺脚就冲进风里。

刺骨的寒意迎面而来,吹得付巧言手脚冰凉,她飞快在宫道上走着,夜色下的长信宫仿佛盘旋着怪兽,那些黑漆漆的屋檐房顶正张牙舞爪,似想要试图抓走乱跑的小宫人。

付巧言有些害怕,长长的巷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啪嗒、啪嗒,每一步都似踩在自己心上。

她一路走过乾坤花园,转身进了坤和宫与乾元宫之间的长巷,微弱的宫灯点亮了归去的路,却也依旧不甚明亮。

付巧言低着头快步走着,她不敢在宫里跑,只能咬牙顶风前行。

这一路无比漫长。

似乎过了几个时辰,付巧言才远远瞧见景玉宫精致的屋檐。

她微微放松下来,脚下又快了几分,憋着最后一口气一路快走到了景玉宫宫门外。

因淑妃未归,景玉宫还没暗灯,寒絮正裹着厚重的大袄在宫门口的门屋里等。

“叩叩叩”三声敲门声响起,寒絮立即上前开门,却只见付巧言白着一张脸等在外面。

寒絮脸色一下就变了:“娘娘呢?”

付巧言冻的哆哆嗦嗦,老老实实回答:“回姐姐话,娘娘有寒烟姐姐陪着,我不知去了何处。”

寒絮皱起眉头,她侧身让付巧言进来,目光扫在她的簪子上。

“小瞧你了,倒是有些手段。”寒絮冰冷的声音传来,声声刺入付巧言心上。

付巧言抿了抿嘴唇,没敢应声。

今日是淑妃命她陪同的,并不是她自己求来,主子吩咐的事她们做奴婢的哪能反驳?

寒絮知她在淑妃跟前有些脸面,也不好做的过火让人拿住话柄,只冷冷威胁:“以后老实一些,有些场面不是你这种小丫头能去的。”

付巧言身上寒意更浓,她却只能回:“诺,多谢姐姐指点。”

“你且回去,把身上物件换换,这富丽堂皇的还把自己当主子了。”

付巧言向她行了礼,低着头回了后头。

且不提景玉宫里的这场官司,那边淑妃由寒烟陪着,一路却是去了乾元宫的侧门。

乾元宫已经落了锁,只一个小黄门在门口等。

走进了瞧他不过十七八的年纪,人倒是老道极了:“淑妃娘娘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开门,古爷爷已等了好一会儿的。”

这一句巴结恰到好处,寒烟忙谢了一句,掂量了个大些的荷包塞他手里:“多谢小哥哥等门,新年大吉。”

小黄门忙红着脸推手不要,牵扯两下才收进袖子里,低头小声说:“今日里招了三回太医。”

淑妃心里一紧,抓着寒烟的手更是用力。

等到小黄门打开宫门,里面门房里赫然是谷大伴亲自等在那里。

他见淑妃姗姗来迟也没说别的,第一次没同淑妃客气寒暄,只匆匆道:“陛下这会儿多少都能精神些,娘娘有什么话尽管说。”

这一句实在是有些扎心了,淑妃的眼睛一下子便红了起来。

到了如今这样地步,只能是有一句少一句。

她没应声,默默跟着谷瑞进了正殿,转身绕过繁复的雕花回廊,最后进了垂着重重帐幔的寝宫。

宁大伴这会儿正守在寝宫外面,见淑妃来了忙行了礼:“娘娘,陛下刚醒,您赶紧着进去吧。”

两位大伴打开帐幔,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淑妃屏住呼吸,只觉得那难闻的苦涩味道里满满都是死气。

一把有气无力的嗓音飘出来:“雅容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离,青龙的地雷,江林无湖的地雷*2~

看到有亲爱滴问男主会不会有别的孩子,这个没有哒~只会有女主生的娃~

☆、遗命

三十年了, 这是她第一次瞧见隆庆帝脆弱至极的样子。

这样几个月躺下来论谁都会吃不消, 更何况是年逾花甲的老人。

曾经威仪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只剩下骨瘦如柴的苍老容颜依稀盘旋在眼前。

淑妃慢慢走近龙床前,眼睛里的湿意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在隆庆帝面前的时候她从来都是知书达理的, 然而如今这般场面,她是实在压抑不住了。

淑妃一下子扑倒在隆庆帝床榻前,痛哭失声。

隆庆帝眼睛里雾蒙蒙的,他默默看着淑妃,有些无奈,又有些难过。

他没有催她,任她就这样流泪,仿佛过了很久才轻声哄了哄她:“好了, 这么大人了,哭什么呢。”

淑妃抬起头来, 她不顾脸面地用衣袖擦了擦泪水,糊花了脸上精致的妆容。

昏黄的灯光下竟显得有些稚嫩了。

隆庆帝偏头认真看她,渐渐回忆起往日里相伴的岁月。

其实从前到后, 从最初到如今,沈婷也从来都没有变过。

她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婉可人却又保留了那一份天真, 笑起来的样子最是纯美。

她真的很好。

可是……大约是没有那样的缘分,每次看到她隆庆帝总能想起发妻的音容相貌,他心里难过,便就去的少了。

他知道让她一个人在这宫里生活蹉跎又寂寞, 便把锦棠给了她,后来又把静柔也养到她的膝下。

因为相信她,也相信沈家百年世族的底蕴,她们家养出来的孩子总归不会太差。

他赌对了。

隆庆帝颤颤巍巍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雅容,你很好,朕心里一直知道。”他有气无力的低哑声音飘入她耳中。

淑妃蓦然止住了眼泪。

她默默跟着他道:“你心里,知道什么?”

隆庆帝没有怪罪她的不敬,只缓慢说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朕心里都,都知道。你是个好女人,朕……对不起你。”

一滴沉重的泪又滑落淑妃白皙的脸庞,她猛地低下头,用衣袖又擦了擦脸:“多谢陛下赞扬。”

隆庆帝轻轻笑了笑,浑浊的双眼无神地望向床幔上精致的盘龙,那笑声里满满都是遗憾。

他是大越的帝王,是天子,可迟迟垂暮重病缠身,他躺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寝宫里,也只能慢慢看着生命在迅速流逝。

他清晰的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或许是明天,又或许是下个时辰。

跟许多皇帝不一样,他倒是不太怕死,年轻时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到了老反而淡然了。

可他还是会很遗憾。

为这个国家他有许多事没有做,为他的家人儿女,他还有很多情没有了。

在他即将离世的这一年里,国难当头,外族入侵,亲子离世,天灾不断,百姓无处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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