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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云公子(21)

作者: 于晴 阅读记录

油滋滋、香喷喷,吃了心情多好。

他看了她一眼,又替她倒了一杯养生茶,道:

「任何东西,总是要平均分配的好。」

「我身子虚,要养胖些才妥当。」她理所当然道。

他有点无奈,终究还是替她解决了那些药膳。食后,她恭敬地呈上鸡骨盘,他走到栏边,一一运气,鸡骨顿成粉末进了湖里。

高招啊!她感动到崇拜了,以后偷吃不怕被抓。

他取出雪绢汗巾,擦干手指。他见她也拿出同样的汗巾拭手,不由得笑道:「我以为你用色彩鲜艳的帕子。」

她也坦白:「既成江上无波,就改用跟云家庄同样帕子,比较妥当。」

「依你习惯,任何东西都不可沉迷,不可久留,方为保命之道,是不?」他含着笑,在月光下显得十分雅致,甚至带着几分怜惜。

她撇开视线,负手望着暗沉沉的人工湖面,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无波,你不觉得奇怪吗?不管是我,或者云家庄人,甚至大部份的江湖人,若携汗巾,都是素白面居多。」他忽然道。

这些日子只要他在云家庄,就很喜欢跟她闲聊,她不否认她也喜欢这样的闲聊。她想了下,道:

「我以为这是中原人的喜好。」

「实不相瞒,我二十岁那年,有个救命恩人……」他笑意盈盈。

她瞟向他。

「那救命恩人以素帕为信物,我瞧出她不情不愿的给,我回庄后,全庄改用统一的汗帕,没有多久,江湖上的年轻男女,皆以云家庄马首是瞻,以素帕为贴身汗帕。」他轻轻晃了下手中雪白无瑕的帕子。

那举动,配着这人,当真是淡雅风情无边,难怪人人选用这帕子。

她暗自深吸口气,恼声道:

「你早就看穿救命恩人的心思。连白明教护法车艳艳都因此改用同样的帕子,它日你一见到一个拿出艳色帕子的人,这人,就值得怀疑了,是不?」她这根本是自跳陷阱了。

公孙云但笑不语。

她摸摸鼻子,也没有再追问,只是与他一块欣赏月色。

今晚不到十五,圆月被乌云遮了大半,但月辉仍然均分在每一处上。远方的庄楼灯火通明,生气勃勃,她几乎可以想见前头云家庄弟子忙着待客,后头却是自成天地的宁静。

「夜深了,小心着凉,我送你回房吧。」他道。那声音又有些怜惜了。

在这里看月亮看到天亮她也是愿意的,但这话她没有说出口,只道:

「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嘴角含笑,道:「这可不行。你伤势是康复了,但身骨尚未养好,如果遇上示爱少侠,你想避也避不了,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她闻言,又差点翻栏落湖。

示爱少侠……她没有遇过好不好?

「何哉的功夫不弱,甚至是上等了。」他道:「他功夫传自于你,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但照说你这小师父功夫应该比十四岁时要强许多,不料,你……功夫实在过弱。」

你就直说了吧,她暗自失笑着。他以为她功夫高强,却没有料到她落崖后情况惨不忍睹吧。

反正底子被他看穿,她也就直说无妨了:

「我十四岁那年冬,不料惨遭教主道儿,功夫可以再练,进展却是大慢,我也没那么多心力于武学,所幸那时有何哉,我本姓王,是遗腹子,先父生前改姓皇甫,我把王家武学全授于何哉,各人天资不同,他算是上等资质,学了十足十。」她淡淡地说道,提及何哉时,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她瞟到公孙云的衣袖动了动,却不知是被风飘动,还是他想搂住她安慰她?但他神色自在,让人看不出所以然来。

「这样吧,反正你在庄里闲来无事,功夫慢慢练也好。」他沉吟一会儿,粲光抹过那双深潭。「不如,从现在开始吧。」

「……敢问,如何开始?」她有点发毛。

他在月光下笑得好迷人。「我不是严师,你用不着防我。双云榭到岸边不算远,但中间并无使力之点,你轻功行吗?」

她观望一阵,迟疑点头。「应该可以。」

公孙云笑道:

「你要不成,我就在你身侧,喊一声即可。」

「……」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她暗自运气,随他跃出栏外。

他白衫飘飘,在月色下果然俊得令人觉得接近他的周遭,便是进了天界一般。衣袂泛银,全身朦胧如幻,这衣色简直彻底衬脱出他清冷的气质,却又将他的春色,不,春笑融得极好,可见此人十分会穿衣,不知道像这样穿衣像谪仙的人物,脱了这身衣物,赤身裸体的还会像仙子一样吗?

这念头令她微地一怔,脚下顿时落陷,随即她被人自左侧稳稳扶住,翩然落在岸边。

明明在眼前的人,竟在转眼间退至在她身侧,她连捕捉都不及,难怪那日他敢冒险在乱石中跃下山崖……她心如止水了,是不?

「无波?」

「没事,只是……一时虚软。」她低头一看,看见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上。

他也注意到了,徐徐收回手臂,道:

「失礼了,无波。我本要扶住你臂膀,但你左手不易用力,我只好改勾住你的……」

她缓缓抬起脸,望着他回避的目光。看起来,他的表情在表达歉意,但嘴角隐约有着开怀的笑意。这样的不遮不掩,是把她当笨蛋呢,还是把她视作自家人,所以最真实的一面都展露了?

她暗叹口气。寄人篱下嘛……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据说她落崖昏迷在他怀里时,是他抱着她走了一阵,才交给其它人的,不拘小节不拘小节。

他陪着她一路走回寝楼,中途有弟子经过,立即上前:

「公子,玉面书生求见。」

「玉面书生?」她笑:「这名号真有趣。」

「玉面自指相貌俊美。」公孙云随口答着。「无波,你先休息吧。」

她应了声,走进院子,回头看他状似沉思,却还站在原地。她耸了耸肩,推门入了寝房,没多久,她听见细碎的脚步离去。

她推开窗子,夜风拂面,他果然已经离去。她望着夜景一阵,执起她几乎垂地的锦带。

锦带的尾端带湿,是刚才差点落湖时浸到的。她盯着一会儿,回头看见衣柜已有新衣。

她好奇地摊开新衣,款式跟她身上穿的差不多,却是春白色,腰带也是长到垂地。他聪明,料中她心里害怕,无论换了什么新衣,腰带一定过长。

她掌心微微发汗,想起那天如果不是腰间长带缠住树梢,短暂的止住冲势,她早就因极快的坠速,摔得脑浆进裂,从此以后,即使她凡事都能忍,但也下意识地缠着长腰带。

先救自家人是理所当然,可惜她只有一个人。

只有自己能救自己,谁也靠不住。

思及此,她叹了口气。这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不知道这句话她有没有用错?

今年的冬天还算暖,她养病养得不辛苦,她愉快地躺上床。这张床,她睡得很安稳,不像以前,只有何哉在,她才敢放肆睡着。在这里的日子很悠闲,有时会让她以为现在只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