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色霜青(351)+番外

“……还不是你父君那个老醋缸，也不知又同你母上使什么小性子，你说说，依他如今这身份地位，怎么还能像以前那样，跟个毛头小子似的闹别扭……”

“老醋缸！？”

平生转过身看着凝朱，重复了一遍自己听到的关键词，平淡的言语中混合着寒意凛然的杀气，可凝朱却完全没有觉察到，只管柳眉倒竖着，一手叉腰，活似一只人形茶壶，壶嘴的部位还插着一大朵花！

“……可不是么？要我说，他还不如我家玉曙稳重通事理……”

平生眼见着她满脸花痴地自说自话絮絮叨叨，心下决定，明日就吩咐北斗防卫司的所有侍宸，若那西昆仑神霄派的玉曙仙君再上门，无论公事私事，只管一律拦在紫微垣外头，绝不可放他进来，至于凝朱——

任何人也都不得放她出去，届时，看这蠢丫头还敢不敢再这般猖狂嘴碎！

冷哼一声，迳自转身，他拂袖大步而去，留下凝朱站在原地，一脸错愕。

“这小子今儿个是吃错了什么药么？怎么觉得他有点儿阴阳怪气的？”自言自语地暗忖了好半晌，凝朱才慢慢回神，总觉着哪里有点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上来，拍了拍脸，她思虑了一刻钟，发觉自己简直是在没事找事自讨没趣：“好吧，这小子不是一直都这么阴阳怪气的么，有什么可稀奇的！”

长吁一口气，她随意找了个树丛就蹲下，藉着皎洁的月光，继续那自寻烦恼的“他爱我？他不爱我？”的辣手摧花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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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在偏殿觅到云泽时，他正不辞辛劳整理着诸位星宿仙君们于“顺星节”呈上来的一摞又一摞文书册簿，连偶有卷起的书角也非要一丝不苟地展开，压得平平整整，俨然尽忠职守的臣子，一刻也不敢倦怠偷懒。

平生倒也不客气，长驱直入走到他跟前，一开口便问得直截了当：“她去了何处？”

“蓦声？！”见到顶着青玄模样的平生，向来极有眼色的云泽仙君也愣了愣，看样子有点儿出乎意料，他笑眯眯地埋头继续整理着手上的文书册簿，并不马上说出千色的去处，反倒带点调侃的意味：“怎的会是你？我还以为首先来追问你母上去处的，会是你父君呢！”

哼，怎的又是个没眼力界儿的？！

难道，今夜遇上的这些人，就没有一个能认得出他是谁么？

那千色呢？

她也会误认他是蓦声么？

胸腔里突然涌上了点儿忐忑，平生很是郁郁，一时之间五味杂陈，思及各种可能性，神色也不免有些黯然起来，只觉心微微揪着，魂魄深处掠过一阵微微的涟漪，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触动了某根一直深深掩埋的弦。

见他不说话，只是一味默然地站着，身姿倒很是挺拔，显出点倔强执拗的少年气，云泽抬起眼看他，话语中带着点问询的意味：“听说你今日早些时候说了些不合宜的话，把你父君给气得够呛？”

平生站在那里，虽然心底在翻涌着波澜，可面上神色却仍是漠然如常，对他的问询不置可否。

这一切看在云泽眼中，俨然便就成了一种默认。

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云泽像是感触颇多，转过身背对着平生，缓缓往窗前走，眼眸中有某些难言的情绪在微微闪动：“我知道，你因着你母上的缘故，心里一直归罪帝君，怪他当初没将你母上护得周全。其实，你母上的事，说来也并非就是他的错。”

没料到云泽会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平生愣了愣，不由挑挑眉，唇边恁地平添了一抹兴味盎然，好整以暇的等着他继续往下说，看他还会说出什么意料之外的话。

“帝君入尘世历劫，与你母上一番坎坷，却是不得善终，回归神职之前不惜剖心救你母上，尔后，他回归神职不知真相，即便日日因失心宿疾而痛得锥心刺骨，却也不曾有过一句怨言，更从不曾苛待过你母上，再后来——”

果不其然，云泽走到窗户旁边，抬头看着窗外渐渐西移的朔月，徐徐往下，只管捡那要紧的说，一番言语令人动容：“他知了真相，纵使一切已然无可挽回，却也从未放弃过任何希望，苦心孤诣，踏遍六界，不惜一切也要救你母上，没有哪一日不是身心备受煎熬！这些事，都是我当初一件一件亲眼所见，他并非你所以为的那般薄情寡义。至于你母上，你倒不用过分忧心，这些日子以来，多亏你父君时时处处如珠如宝地呵护着，细致入微地照顾着，她那身子已是渐有起色。他们二人之间心意相通，默契十足，说到底，你母上最心疼的还是他，入尘世历劫，十世不得善终。他们历尽万难方能相知相守，我们这些局外人又何苦去横生枝节？你也莫要再与他怄气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