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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身聊发少年狂(932)+番外

作者: 绞刑架下的祈祷 阅读记录

他敏而好学,直言善辩,而且天生一股悲天悯人之心,在国子监中一直照拂那些寒门入学的学子。他后来当上了掌议,掌管所有国子监学生的衣食住行乃至言行举止,更是很快让人们注意到他独特的才能。

国子监原来并没有“生活费”一说,入监的寒门学子过的非常苦,是他让齐煊拟了折子去向朝中争取争取,最后果真批了下来。

这一笔“生活费”,每个月是半贯,三百国子监学生里寒门出身的才一百,每个月算起来花不到五十两银子,却能让许多学子不必在寒夜里抄书,在白日里做苦力,能把所有心思放在学习上。

而后他带着许多寒门和世族的学生没事弄弄“副业”,也可以赚到不少钱,充分的表明了他对商业的敏感,在“经营”一道上的天赋。只可惜他是文风鼎盛的齐家子,必定不能从商,否则肯定也是一代巨贾。

这样的一个齐邵,曾被许多世族的长辈称赞过是“出将入相”之才,却和他父亲一样古怪,不愿意站队,也不愿意出仕,让人十分扼腕。

而他十五六岁都没有成婚,也没有定亲,更是让人觉得古怪。

齐邵二十岁不到便夺了状元,所有人都觉得以他此时身份成就都该定亲了,十九岁的天子舍人,就算他家父母觉得以前白身找不到好的闺秀,如今也都够了。

可是他还是没有成亲。

这时候,所有人才明白了过来,齐家专出“狂士”的血脉是不会例外的。

齐耀狂放,齐煊冷厉,齐煊固执,这都不可怕。

最可怕的一种“狂士”,是“不成亲”。

齐邵是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他的二弟和他相差五岁,他十九岁的时候,他二弟也十四了,正是可以定亲的年纪,可是因为哥哥不定亲,一直没定上人家,好人家也都等着齐邵。

齐母哭过,齐父甚至打的棍棒都断裂,齐邵就是不愿将就。他曾和他母亲说过,他根本没法接受一个陌生的女人因为一纸婚约就和他过一辈子,若是她真这么订了亲,他就离家出走当和尚去。

齐邵从不胡乱威胁人,也不随便说谎,他这么说,就是认真的。

齐家好不容易盼来个脑袋清楚的嫡系后辈,前途大好,又得皇帝的宠幸,和世族勋贵两派子弟都是铁杆的友谊,谁也不敢逼他太过。

于是婚事就这么拖了下来。

齐家是大族,齐邵从小接触过不少世族的嫡女,都是亲戚带来或他去亲戚家拜访遇见的。但接触的久了,齐邵反倒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了。

她是肥是瘦,是高是矮,是天真浪漫还是冷静自持……

齐邵一想到她所有的一面都是表现给世人看的那面,就如自己一般,他就觉得恐惧。

他有时候甚至很羡慕李锐这家伙,从小定亲,居然对未婚妻十分憧憬,却没见过一面。

若是他,怕是把那姑娘一天洗几次脸几天沐浴一次都打听清楚了。

齐邵从未对女性产生过“憧憬”这种感情,直到他在一个中秋夜里,从水中捞起了一盏船灯。

他捞起的船灯制作工艺比较复杂,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会买的。穷人家都是用竹篾为骨纸张为面,很少有这样用绢和丝布的。

齐邵去捞船,纯粹是因为惯例是你许下一个愿望就要捞起别人的船,看看别人的愿望是什么,能不能实现。

他许的是“国泰民安”,想来除非皇帝亲临,否则捞起来也只是实现不了丢回水里。

而他捞起这艘船,并不是因为它最好看,而是因为离他手边最近。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署名是“顾卿敬拜”。

这一捞,简直成了他终身劫数。

在满河灯火,灿若星河的场景下,在熙熙攘攘,无穷无尽一般向远处漂流的船灯中,你捞起了一盏灯,灯上的许愿牌里写着这么一首能让人惊为天人的诗,任何人都会产生一种“宿命”的感觉。

齐邵看到了那首词,就如同命中注定一般,永不能再放开。

哪怕写那个词的字迹十分生硬,就如同胳膊断了再续,小儿刚开始习字一般,齐邵也固执的认为那个叫做顾卿的女子一定是为了某种原因,刻意而为之。

从那以后,齐邵就为那片许愿牌、那首词、那个顾卿着了魔。

这种感觉旁人很难懂,就如同捞起了一片树叶以后,因为那片树叶是唯一能让自己触动的,便把它的源头当做一片森林来栖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