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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医经(440)+番外

我看病的规矩。

上门问诊,非死不治,不与治疗过的人家结亲。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他知道她的所有事。

晋安郡王抬起头看着这个院子。

他甚至知道这个院子里雷火劈死过人。

他深吸一口气,笑了。

“他都这样了。”他伸手指着地下躺着的孩童。

不知道是不是累了,孩童已经不在嬉笑抠玩泥土树枝,而是流涎水喃喃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都这样了,也算是必死了吧。”

他说完这句话看着程娇娘,死死的看着她,似乎要把她钉牢在面前让她一动也不能动,但还是没有用,这个女子的头依旧慢慢的摇了摇。

“他这不是。”她说道。

“他是!”晋安郡王厉声喊道,跨上前一步,站定在程娇娘的面前,低头俯视她的鼻尖,“他是!”

他的声音已然带上愤怒,又这样站到娘子面前,似乎下一刻就能伸手揪住娘子,要是搁在别的时候,就像程家的那些骂着说着突然愤怒的人那样,半芹早就扑上去,绝不会让他们靠近娘子半步,但此时此刻她却忘记了抬脚迈步,反而有些想哭。

她抬起头看着这个少年郎君,声音虽然愤怒,神情却是难掩的绝望。

程娇娘看着他,忽的伸手抚上他的肩头。

晋安郡王身子一僵,觉得那只手在肩头轻轻的拍了拍。

“方伯琮。”

耳边的女声说道。

已经很久没有人喊他这个名字了,他甚至想除了自己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吧。

方伯琮,方伯琮,你别难过。

虽然并没有人说这句话。但那轻轻拍抚的两下传达这样的意思。

晋安郡王转开头微微抬高下巴。

“他已经这样了,跟死又有什么区别。”他说道,放慢声音尽力缓和情绪,不让自己太过于失态。

“他别的都很好,很健康,能吃能睡能玩能笑。”程娇娘说道,“他不会死的。”

“可是他死了。”晋安郡王再次转过头看着她喊道,又放低声音摇头,“他死了,我的六哥儿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半芹再忍不住伸手掩面流泪。

“你的六哥儿死了。那我自然更治不了。”程娇娘说道。

晋安郡王看着她。眼前的这个女子神情始终如一,初见时没有旧人重逢的惊也没有喜,听闻求医时没有悲也没有伤,看着这样的孩子没有嫌弃也没有同情。什么都没有,见到就像没见到一样,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啊,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晋安郡王后退两步,再抬起头看着她。

“是,我知道,你非死不治。”他说道,深吸一口气,“那秦家的十三郎。不是也没死吗?不是也治了吗?”

“他不一样。”程娇娘摇头说道。

“哦,对,是。”晋安郡王点点头,“他也算是必死,被你气个半死。”

他说着又笑了。迈上前一步。

“那你也可以这样给六哥儿治的,你吓死他,或者,别的办法弄死他…”他急急说道。

程娇娘依旧摇头。

“你能不能不要摇头!”晋安郡王猛地喝道,面色铁青,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来。

这一声让院子里再次陷入凝滞。

一阵沉默之后,程娇娘再次摇摇头。

晋安郡王看着她似乎愤怒又似乎要笑。

“秦家郎君跟他不一样。”程娇娘说道,看着地上的孩童,孩童已经迷迷瞪瞪似乎要睡了,“他没有心。”

没有心?

半芹惊讶的看着程娇娘,就跟娘子以前那样…

“秦郎君有心,知道自己有病,有求有惧有恨,可以大悲大喜大起大落,他的病症不是在腿,而是在心,心病是必死之症,所以我能给他治。”程娇娘接着说道,伸手指了指孩童,“令弟如今是无心之人,对于他来说,他不觉得自己有病,就如你所说,他是又已经不是你的六哥儿,而对他来说,他不知自己是谁,也无所谓自己是谁,他仅仅是他,不生不死,无知无觉,无欲无求,无喜无怖,所以,他没有病,更别提是必死之症。”

晋安郡王看着她,摇摇头,攥紧了手。

不是的,不是的,他是病了,是病了,你快说他是病了,他是病了。

程娇娘低头屈膝施礼。

“所以殿下,令弟非必死之症,我治不了。”她说道。

院子里再次沉默,与先前的沉默凝滞不同,这一次没有了愤怒没有了逼人的压抑,就好像变成了一潭死水。

“是吗,吾…知道了。”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少年人的声音慢慢响起。

吾…

这是尊贵的皇家子弟的自称。

半芹屈身施礼。

晋安郡王慢慢的弯身伸手,将地上睡过去的孩童抱起来。

“六哥儿,地上不能睡,凉。”他说道,将孩童抱在怀里轻轻的晃了晃,“哥哥带你去…车上睡。”

他没有进屋子,而是径直向外走去。

这是不打算停留要走了,半芹心里叹口气,忍不住偷偷看了眼程娇娘,程娇娘神情依旧。

走到门边的晋安郡王又停下脚。

“程昉。”

他说道。

这个名字也是第一次有人喊,半芹有些没反应过来。

程娇娘看着他。

晋安郡王转过身,冬日的明亮的正午日光下,刀裁般的面容上一双眼幽深漆黑如潭。

“我想问你,你的不治,是你真不能治,还是规矩不能治。”他说道。

☆、第八十一章 而去

你的不治,是真不能治,还是依规矩不能治?

这一句话出口,就连从来不动脑子听不懂话的半芹都听懂其中的意思了。

她恍惚记得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场景,那一次这少年郎随口问娘子怎么知道狼群是人为的。

其实那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只注意到那个聪明的半芹姐姐的异样,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后来聪明的半芹讲给她那时候的一片和煦下掩藏的危险。

此时,这个少年郎君又对娘子起了疑心了吗?

他是认为娘子是故意不治病的吗?

他是要生气了吗?

半芹扭头看程娇娘。

程娇娘神情依旧。

“规矩就是依据你自己能为不能为而定的。”她说道,没有半点的迟疑,“规矩不是为别人定的,也不是让别人看得,而是为了自己,告诉自己提醒自己,有多大的碗吃多少的饭。”

半芹忙又去看晋安郡王。

这一次,他会信吗?像上一次那样信娘子说的话。

“程昉。”晋安郡王看着她,“你不是曾经也是个傻子吗?你不是曾经也是这样的吗?不生不死,无知无觉,无欲无求,无喜无怖,你不是好了吗?”

他迈上前一步,声音有些颤抖。

“你不是也像他这样傻过吗?像他这样脏丑痴呆,被人嫌恶,你不是好了吗?你好了,为什么就说他好不了?你不是被治好了吗?”

半芹的面色苍白,眼中难掩惊骇。

好了就好了,没人愿意去想曾经不好的时候,就连她也都忘了那些曾经。

他竟然说出来了,质问着。

程娇娘神情依旧,再次摇了摇头。

没有,程娇娘没有治好。治好的不是程娇娘,是程昉,而傻子程娇娘已经死了。

晋安郡王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所以,还是不信的吧…

半芹心里叹口气。看着那少年郎君渐行渐远,跨出门消失在视线里。

“观主,观主…”

两个小童急忙忙进来说道。

孙观主还在给徒弟交待采买些家具,程娘子的住处让给客人住,程娘子暂居山下大玄妙观,两边都不能慢待,都要好好的布置,被打断说话很不高兴。

“什么事?正忙着呢。”

“观主,程娘子的客人走了。”小童们说道。

走了?这还没住呢,怎么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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