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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龄(109)

城门在身后关闭,宁云钊一手举着火把催马前行。

夜间行路马儿走不快,宁云钊也并没有催促疾驰,带着几分悠闲得得而行,他甚至没有握着缰绳,因为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颗梨。

鸭梨并不大,虽然握在手里一刻了还有些凉意。

大晚上的她吃这么凉的东西吗?

宁云钊想着,他不由将手递到眼前,然后咬了一口,冰甜。

这味道,应该是北地过来的梨。

他的嘴唇得到梨水的滋润,干涩的感觉瞬时消散,嗓子里的辣哑也得以纾解。

宁云钊想到她在自己脸上扫过的视线,大概是因为看到了自己面容的疲惫以及口唇的干裂吧。

她是一个很细心的人。

她当然是个很细心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将让本要害她的人落得如此下场,那些本来要攻击她的矛,最后都落在林家,以及宁家身上。

宁云钊嚼着梨子的动作停下来。

以及她是一个心狠的人。

如果说林瑾儿那些女孩子尚且只存着让某个讨厌的人消失的念头,也仅凭着念头来做事,其实她们并不太清楚怎么做以及做这件事的后果,但君蓁蓁不同,她没有那么多念头,也不会做那么多无聊的事,她怒了,就只有一个念头,毁掉,而且立即付之行动,且一击必中。

毁灭,毕竟是为恶。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对于宁云钊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多么值得欣赏的品行,更何况他也是承受她的一击的一员。

宁云钊慢慢的咽下梨子,又咬了一口,清脆的声音合着马蹄声。

他应该想些什么,但却始终没有什么想法。

应该多少有些愤怒吧,毕竟自己为了她煎熬了快要两个月。

那都是屁话。

与她何干。

宁云钊用力的嚼了几口梨子。

与她无关,以后更无关了,再没有干系了,过去就过去了。

他三下两下的将梨子吃完,扬手将梨核扔进夜色里。

回去把那个花灯也扔了。

别多想,不想那么多,她能做到,他难道做不到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 做的干脆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宁大夫人就醒来了。

她先去佛堂念经,然后翻看家里的账册。

这是她一天的开始,也是一天的结束。

佛堂念经静思,能让她理清家里的人事,账册则能让她看清家里的细枝末叶,对于一个当家主妇来说这就足够了,她可以看似不理会不主事,但心里始终很清楚。

等天色亮起来,院子里开始有人走动,沉寂的宁家开始苏醒,她才再走进内室,服侍宁大老爷起床。

昨晚宁大老爷没有歇在这里,看着空空的内室略有些寂寥。

寂寥,也没什么寂寥的,还以为是个小姑娘憧憬那些情情爱爱吗?她都这么大年纪了。

“母亲。”

窗外有人唤道,浮现一张年轻俊美的面容,如同春花般绽放。

宁大夫人脸上的笑也绽开。

她的儿子都到了该娶媳妇有意中人的年纪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道,看着进屋子里来的宁云钊。

虽然很明显洗漱过,但脸上的疲惫依旧清晰可见。

宁大夫人很是心疼。

“是连夜赶路的吧?”她说道,“何必这么急。”

“在外边也睡不着,还不如直接回来。”宁云钊不在意的笑道。

宁大夫人就要唤着摆饭,宁云钊拦住她。

“母亲,我有事要跟你说。”他说道。

“是说要启程去京城的事吧。”宁大夫人含笑说道,“行李都收拾好了,车马也都备好了。”

宁云钊笑着道谢,再抬起头神情几分肃穆。

“母亲,我走之前把妹妹的亲事定了吧。”他说道。

宁大夫人愣住了。

宁云燕的亲事?

宁家的女儿们都娇贵。不像那些贫寒小户急着嫁女让家里少口饭吃,她们宁家的女儿都是十四开始说亲,出嫁要到十五岁以后。

宁云燕今年十四岁,家里开始准备给她说亲,这说亲要精挑细选,最少也得半年的功夫。

宁云钊适才说的却是在他走之前把妹妹的亲事定了。

他三天后就要出发去京城了。

他的意思就是在三天之内把宁云燕的亲事定下来。

这可不是关心担心妹妹亲事的意思。

宁大夫人神情也肃穆起来。

“云钊,到底出了什么事?燕燕闯祸了?”她问道。

……

宁云燕打个哈欠。

“小姐这么早。不如再多睡会儿。”两个丫头在身边说道。

有什么可睡的。昨日林瑾儿在缙云楼出了那种事,哥哥当时说的语焉不详的,她实在是不放心。

难道林家真的不会追究君蓁蓁?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行。她得好好的打听着,母亲这里是最好的打听消息的地方,让她派人去打听。

但走到宁大夫人的院门前宁云燕却被拦住了。

“小姐,夫人正和人说事。”门口的丫头含笑说道。“暂时不便见。”

宁大夫人身为当家主母自然会有不少人来见她。

“我等会儿好了。”宁云燕不以为意,向内走。

丫头却再次拦住她。

“小姐。是夫人吩咐的,任何人不得惊扰。”她含笑却坚定的说道。

宁云燕瞪大眼,她自然认得这个丫头,这是母亲跟前的二等丫头。叫做翠竹。

“翠竹是不是疯了?我是任何人吗?我是我娘的女儿。”她说道。

翠竹依旧坚定的没有让步。

“小姐,是夫人吩咐的。”她说道,“请您稍等。”

真是莫名其妙。她是不是还没睡醒啊,在做梦啊?她长了这么大。在家还是第一次被人拦住。

宁云燕看着眼前的丫头神情惊愕。

……

此时的宁大夫人室内,没有丫头侍立,只有母子二人相对,气氛沉沉。

“小儿无忌之言,不能当真,也不算证据。”宁大夫人沉默一刻,说道。

“母亲,道理是道理,道理是用来对付别人的,但我们自己心里要清楚事实。”宁云钊说道。

这件事宁云燕的确有错。

宁大夫人不怀疑儿子的讲述,儿子不是那种平白诬陷自己妹妹的人。

“是,燕燕是有错,但更大的恶是林家小姐,说燕燕引诱了她,何尝不是她引诱了燕燕。”宁大夫人说道,“还有那个君蓁蓁…”

想到君蓁蓁,宁大夫人面色更添几分苍白。

她才是恶之源。

宁云钊看着母亲的神情,猜到了母亲的所想,如果说以往他没什么反应,但此时略有些沉郁。

她说要说有想法也是以后就是两不相干再不相遇,她说她烦了。

谁何尝不是烦了。

“母亲,她不是恶之源。”他说道。

宁大夫人一怔,看向宁云钊。

她想到儿子说见到了君蓁蓁,作为一个女人,她忍不住想儿子会不会觉得君蓁蓁很漂亮。

男人,对于漂亮的女人总是多几分怜惜,少了几分理智。

虽然她相信他的儿子…

“那封婚约才是。”宁云钊接着说道,“她拿着婚约可以做恶事,别人也能以此做恶事,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和她的纠纷,当然可以利用这纠纷来伤害我们。”

他说罢抬起头。

“而且母亲,君小姐并不是一个可以任意欺凌的孤女,至少这一次,连林家都不敢奈何她,这一次是林小姐做的,那将来如果是燕燕呢?”

想到林瑾儿的遭遇如果换在燕燕身上,宁大夫人就一阵恶寒。

“如果?她敢,她以为我们是林家吗?”她竖眉说道。

宁云钊看着她。

“母亲,大概林小姐事前也是这样想的。”他说道,“难道母亲真想让燕燕试试?那样的事到底对谁有好处?我们两家两败俱伤,难道是什么好事?”

虽然有绝对的把握,她当然也不想让燕燕试试,那又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那个女人还是个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