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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龄(19)

方锦绣倒吸一口凉气。

谈论皇帝的事已经是祸事,她竟然还更大胆要去打听那个原本要做皇帝的人。

“这个畜生,她是想让我们方家也被锦衣卫活活打死满门抄斩吗?”她骂道,“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

君小姐看着面前的矮几轻轻的叹口气,将握了许久的茶杯放下来,手指因为用力已经有些僵硬。

“小姐,你要问京城的趣事,咱们再去外边找人来问,票号的管事多得是呢。”柳儿说道。

君小姐摇摇头。

“不,我就是随口一问。”她说道,看着柳儿一笑,“京城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么远。”

那么远,那么远呢,又那么险,不到时候,不能轻易问,没有足够的把握,不能问。

要忍住。

这次没忍住,已经要有些麻烦了。

那倒是,京城那么远,真跟他们没关系,柳儿便丢开不问了“不过小姐,现在宁家去不得了,那咱们真要在方家了?”她说道,带着满满的忧愁,“那断子绝孙的诅咒就算是一时气话,但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也就成诅咒了,这方家可是不吉之地。”

君小姐失笑。

这小丫头说傻也傻,说聪明也聪明,就是傻和聪明总是用的地方不对。

“你还不想在这里。”她说道,“人家也不想留咱们了。”

就算是条漏风漏水的船,想要搭乘也不容易。

仆妇来报说君小姐回内院的时候,方老太太屋子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地上的茶杯碎瓷被收拾了,高管事和三个小姐已经到隔壁的书房里对账去了,方大太太从一个瓷瓶里倒出一丸药,伺候着方老太太吃了。

“母亲你别生气,蓁蓁她是不懂事不知道利害,我去与她好好说说。”她柔声说道。

方老太太笑了笑。

“我不生气。”她说道,“这点事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要是事事都生气,十八年前就气死了。”

十八年前,方老太爷方守义暴病而亡。

就是从那时起,方家的厄运开始了。

方大太太想到这些身子就忍不住绷紧。

“都十几年了,你还这么经不起。”方老太太看到了她的神情反应,皱眉说道,“要我怎么放心闭眼?”

十三年前,恩爱夫妻一别阴阳相隔,方大爷方念君因为伤重临死都没留下一句话。

方大太太眼圈微红低头应声是。

“过去的事不要想了,想也没用,往前看吧,日子怎么也得过。”方老太太说道。

说到往前看,方大太太的神情更悲戚。

唯一的儿子命不久矣,她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方老太太眼中也闪过一丝悲愤。

“前些日子有消息说张神医在岭南出现,我已经让人查找去了,只要找到张神医,承宇就还有救。”她说道。

第十九章 将她送出门

张神医来历不明,没人知道他家住何方,几十年间行踪不定,人不知其来也不知其去,偶尔有病重遇难的人遇到他得起救助,神医的名气就是这样传开的,意思是遇到张神医简直就跟遇到神仙一般,既不容易见到,见到了则能起死回生。

当初先皇曾请他给太子治病,多亏了张神医的医术,太子才能平安这么多年,只可惜当时没能把张神医留在御医院,要不然也许太子就死不了。

自从离开京城,张神医四海漂泊,这些年更是杳无音讯。

她们已经找了张神医好多年却始终不得见,如果不是那么多人真切的受过张神医的恩惠,她们都要怀疑世上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了。

方大太太神情依旧绝望。

“母亲,张神医真能治好承宇吗?”她喃喃说道。

“能,一定能。”方老太太断然说道,“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话说到这里又停下来,方老太太神情有些微怔。

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不就是相信老天爷不会这么不公平吗?

她不是早就信老天爷无公平了吗?

“不,我相信老天爷是有公正的。”

她的耳边浮现那女孩子的话,旋即又嘲讽一笑。

也只有这样蠢的孩子才会相信这样的话,她怎么也跟着天真了。

“宋家叔叔请的御医不是说承宇好多了,他也见过张神医,所以说如果是张神医来肯定有办法。”她抛开这些念头,对方大太太劝慰道,“你自己要打起精神,不要在承宇面前这样,让他心里更不好受,他已经很受苦了。”

提到儿子,方大太太神情更加温柔慈爱。

“是,我知道。”她说道,“承宇他很懂事。”

很懂事这三个字让方老太太一丝苦笑,但她没有再说什么。

“现在当务之急是君蓁蓁。”她沉脸说道,“你也不用去跟她说这些,说了她也不懂,反而脑子不清楚的会认为能用这个来要挟咱们还去跟宁家闹。”

君小姐还真是会这样想这样做的人,方大太太想了想应声是。

“以后不许她出门,也不许家里的下人们跟她说话。”方老太太又说道。

这岂不是要把君蓁蓁软禁了?方大太太有些为难。

“蓁蓁她恐怕不愿意。”她说道。

以往在家任她随意还总是诸多不满,现在要将她软禁,这对君蓁蓁来说只怕是天大的羞辱,肯定要吵闹。

“以前是以前,以前因为信她与宁家有婚约,顾忌宁家的面子,也就罢了。”方老太太冷冷说道,“现在不需要了。”

现在君蓁蓁再无去处,只是寄养在他们方家的孤女,处置教养自然由他们做主。

方大太太抚了抚手里的茶杯。

“蓁蓁讹了宁家的事城里也有人传说了。”她忽的说道。

方老太太看向她。

“城里?”她问道。

先前那仆妇是在北留打听到宁家说君蓁蓁讹了五千两银子,不过这种事不应该这么快传开啊,除非是宁家故意。

想到这一点,方老太太的面色更阴沉,不由想到君蓁蓁说的那句话。

现在不是她想怎么样,而是宁家肯不肯放下了。

按理说既然婚事已经解了,大家都闭口不再谈,虽然难免有人议论,但双方都应该推脱解释,慢慢的这件事就压下了,但现在宁家不仅不解释,反而将君蓁蓁拿了银子的事四处宣扬。

“可见这宁家的仇是要结不肯解了。”她说道。

方大太太默然一刻。

“母亲,蓁蓁说的也对,先前她闹得厉害,虽然现在退了婚书,但宁家不得不防。”她说道,“换做我们也是要这样做的。”

方老太太冷冷一笑。

“这是要逼人与死地了。”她说道,又带着几分悲愤,“她不过是个孤女。”

方大太太忙起身。

“母亲,我想宁家大概是误会了。”她说道,“以为蓁蓁行事是咱们方家的意思,他们对蓁蓁自然不用忌讳,但咱们方家到底也是一大家。”

方老太太默然。

“那她们想怎么样?”她冷笑说道,“还想让我这个老婆子去给他们跪下吗?”

方大太太垂目。

“母亲,不如给蓁蓁寻个好人家成亲吧。”她说道。

话出口方老太太陡然犀利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方大太太低着头没有动。

“…蓁蓁说是想开了,只是到底在一个地界,抬头不见低头见,人多嘴杂,时间长了心里到底是要生积怨,早些寻个亲事,一来冲冲喜,去了这一段的晦气,二来蓁蓁也能彻底忘了宁家的事。”她柔声接着说道,“三来,宁家也能彻底的放下这件事。”

其实,最重要的是为了第三点吧。

事到如今,为了避免方家被宁家虎视眈眈的防备,她们只有表明态度了。

只不过这样的君蓁蓁要嫁个好人家就难了,且第一要满足的就是嫁的远。

这个外孙女虽然混帐荒唐,但到底是女儿留下唯一的骨肉,她不能护着还要一把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