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君九龄(200)

这是怎么回事?

都巡检大人的兵马怎么会来到这里?

山谷里喊声雷动,如天罗地网。

惊慌的不止官兵们,方家的护卫们也有些回不过神。

有了先前这些官兵突然弓弩相对,对于后来的这些官兵他们也有些拿不准。

“这是护着咱们的人吧?”

纵然已经看到这些官兵是在君小姐点燃烟花后出现的,肯定跟君小姐有关,但高管事还是问道。

一是确认,二也是安抚大家已经绷要断的心弦。

“是,这是已经接到请求赶来护卫咱们的河南路巡检官兵,河南路巡检都营大约有四千精兵,此趟调集赶来的有三百众。”君小姐说道。

三百众!

护卫们顿时神情大喜,还没来得及雀跃,朱瓒的声音喊起来。

“喊个鸟啊!”他冲着两边的官兵大骂,“让你们来巡街还是露脸了?还不立刻开弓射箭,射死鸟,那才叫扬威呢!喊什么喊啊?红姐儿出街啊?”

虽然他的声音盖不过三百众精兵的吆喝,但高管事还是很尴尬。

“高兴什么呀你们,那些现在被围住了,我们就站在他们前边,他们要是亡命起来,跟我们同归于尽怎么办?”朱瓒又说道,抬脚踹了前边放下弓弩的护卫。

的确是这样。

护卫们顿时再次紧张,将手中的弓弩对准了距离他们最近的这些官兵。

“他们亡命,咱们也拼命就是了。”高管事说道,握着手中的刀,大约是有了底气也便豪气冲天,“咱们的家人子孙都有方家照料,子女们想要学徒就去票号学徒,想要读书就去领束脩进学堂,衣食婚丧嫁娶全权负责,还有什么后顾之忧,都已经杀到这种地步,谁还怕谁。”

护卫们亦是豪情满满。

“谁怕谁!”他们齐声喝道。

“我怕啊。”朱瓒喊道,“那你们挡好了,别连累我。”

高管事翻个白眼没有理会他,他们这边呼喝声未落,新来的官兵便如同朱瓒喊的那样一波箭雨射向那边的官兵。

官兵们人仰马翻。

“缴械不杀!”

“缴械不杀!”

伴着弩箭这样的喊声接连不断,随之是惨叫痛呼以及人马骚乱。

只是被张网屠杀的羔羊不再是方家的人,而是原本以为自己是屠夫的一方。

这大概就是命运无常,你永远猜不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吧。

方承宇坐在车内看着面前这如同修罗地狱的血腥场面。

第五十六章 事了拂袖去

鲜血,惨叫,让夏日里的空气变得如同秋日般肃杀。但这肃杀并没有持续多久。

居高临下又突然出现,再加上身份的压制,几波箭雨过后,这边的官兵陷入了混乱。

当那些强硬想要杀出一条路的接连被准确的射穿,更多的人便再没有抵抗之心纷纷抱头缴械。

亡命攻击方家人的场面没有出现,让严整以待的护卫们松口气又有些失望。

“还以为多凶悍呢,连那些山贼都不如。”高管事说道,“连拼都不敢拼一下。”

“不,他们不是不凶悍。”君小姐说道,“当然,那些山贼也不能说凶悍。”

那到底凶悍还是不凶悍?

高管事看向她,朱瓒也看了眼她。

“山贼面对咱们,咱们不过是一介草民,他们与咱们没有任何勾连,所以无所顾忌,人无所谓才无所畏,所以悍勇。”君小姐说道,伸手指了指前方正被围住的缴械的官兵们,“但他们面对官兵,那就不一样了,且不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就说秋后算账累及家人谁也要掂量掂量。”

是啊,他们要面对的可不是草芥山贼百姓,而是与他们一般的官兵,不是说杀死了就杀死了,扔在荒野无人理会,事后也无人查问。

这挑战的可是官家的脸面,总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叫你还回来。

人有所谓也就有所畏了。

此时缴械投降,不过是事后判个军罪,运气差的丢了命,但也仅此而已,毕竟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他们行事是受上级指派,牵连不到家人,犯不着为此舍家舍命的。

高管事等人听得点头,一旁的朱瓒却冷笑一声。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说道,“好像压着别人他们就能无所不能似的。遇到事跑的比谁都快,没事到处都是规矩,悍勇,拴着链子的狗算什么悍勇。”

“这话就不对了。”君小姐说道。看向朱瓒,“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了链子只会肆意妄为的狗只能算是悍,却算不上勇。”

朱瓒大怒。

“胡说八道。”他说道。

这小子一路上插科打诨胡言乱语,倒是第一次见他发怒。

他发起怒来阴沉着脸。眉宇间满是戾气,就连刚经过生死厮杀血都染了衣袍的护卫们,也忍不住打个寒颤。

他不会打人吧?

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来历高管事已经不去揣测,但他可以确信一点,这个男人很凶悍。

高管事想要迈步挡住他,但有人先一步。

方承宇从车里挪过来挡住了君小姐。

“哥哥,君子动口不动手。”他认真的说道。

朱瓒呸了声。

“我才不是君子。”他说道,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

一个女孩子,她能知道什么,如今说的这些也不过是她那当文官的父亲灌输的观念。

他吓她做什么。

虽然她看起来也并没有被吓到。

“你们这些读书人家说起话里头头是道。”他嗤声说道。收起了戾气,掩下阴寒,“却不知道多少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多难。”

“我知道啊,很多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君小姐说道,“但不能因为难,就要责怪那些道道,道可道,非常道,也不都是说说而已。”

这是要论道了?

耳边官兵们的呵斥声,伤者的哀嚎不断。口鼻间死尸的血腥气弥散。

他们这些人刚差点被劫杀灭口,现在在这里站着论道,是不是有点不严肃?

高管事呆呆的想着。

还好一向喜欢和人辨个分明的朱瓒并没有想要论道,不屑的笑了笑。

“我走了。”他说道

走了是什么意思?

大家还有些没回过神。却见朱瓒已经大步向前而去,同时打了呼哨,在一旁的一匹马得得的跟上来。

“令九。”君小姐喊道。

朱瓒停下脚回头看她。

君小姐想说些什么,又没有什么可说的。

前尘他们没有往事,以后就算有事,也不是现在能说的。

她最终笑了笑。心里又默念过令九这个名字,忽的有些促狭。

“相识一场同行一路,你可记得我的名字?”她问道。

你可记得我的名字?

一个男人家没事记得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做什么?

再说女子的名字除了父母兄弟,也就只有丈夫才知道的。

这话说的有些不严肃吧?

高管事抬头看天凝这眉头,手中掐算似乎是要立刻知道什么重要的数字一般。

护卫们则都看着自己手中的弓弩,神情严肃,似乎立刻要进行一张殊死搏战。

雷中莲和方承宇一如既往。

朱瓒嗤声,冲她挑了挑眉。

“君小姐,相识一场同行一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钱货交易而已,已经两讫。”他说道,“你不要想太多了。”

想太多。

她并没有想太多。

他到底是为什么总怕别人想多呢?

君小姐笑了没有再说话,朱瓒也不再看她翻身上马向前。

那边的官兵看到了阻拦。

“什么人?现在不许乱走。”他们齐声喝道。

“往家里报信的。”朱瓒停也没停的喊道。

官兵们向君小姐这边看过来,高管事迟疑一下伸手做个确认的手势。

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要急着往家里报信,官兵们不以为疑没有再理会。

君小姐看着朱瓒消失在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