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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龄(210)

这个地方熟悉又陌生。

她站在门外一阵恍惚,正恍惚间院子里一阵热闹,方老太太的门帘被丫头们打起。有人走了出来,方锦绣下意识的就躲在了一旁的大树后。

说话声笑声接连不断。搅动着整个夜空都热闹。

“祖母你不要送了,我明日再来看你。”

“二姐你也快些歇息吧。”

少年温和清亮的声音传来。

承宇!

方锦绣抓住树皮,探头看去。

灯笼辉映,人影交错中那少年人缓步而行。侧头听方云绣说话,又含笑点头。

形容俊逸,姿态丰润。再也不是以前那般死气沉沉。

方锦绣笑着眼泪涌出。

真的治好了,真的平安的回来了。

她忍不住要迈步出去。抬脚又停下。

她出去干什么,恭喜他没有被她的生母害死吗?恭喜他终于逃脱了她的生母十年的毒害吗?

方锦绣扣紧了树皮,看着方承宇走过来,走过去。

“大姐我给你们买了礼物呢。”他说道。

“你还顾得上给我们买礼物啊。”方云绣嗔怪的笑。

“当然啊,出门就要买礼物回来嘛。”方承宇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得意,“我虽然没有出过门,但这个规矩还是知道的。”

方云绣和方玉绣都笑了起来。

方锦绣也忍不住笑了。

小弟一点也没变呢,还是这么懂事又风趣。

她流着泪笑着看着他们在丫头们的拥簇下远去了,方老太太的门前也恢复了安静,丫头们开始散去,值夜的丫头们忙着自己的差事,所有人都似乎看到了方锦绣又似乎看不到。

方锦绣呆呆的站了一刻,转过身慢慢的向回走。

院子里的丫头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对于方锦绣没在没有惊慌,对她的归来也没有惊喜。

“水烧好了,饭也摆好了。”她们一如往日的简单说道。

方锦绣也一如往日不理不睬进了屋子。

屋子里点亮了灯,摆设的也奢华,甚至还摆放了冰盆,驱散夏日的闷热。

方锦绣看着屋子,这个她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熟悉是这是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家,陌生的是这里再也不是她的家。

她的视线一怔,落在惯坐的窗边的罗汉床上,那里摆着一个小包袱。

这不是这里原有的,是新送来的。

方锦绣慢慢的走过去,似乎想到什么,又觉得不敢相信,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打开了包袱。

包袱里一堆小东西,有巴掌大的香包,有泥捏的小狗小猫,有铃铛,乱七八糟,似乎一路走一路买。

方锦绣的眼泪再次泉涌。

“大姐我给你们买了礼物呢。”

原来那个们,还有她。

夜色渐渐沉静,有的人欢喜的无法入眠,有的人则悲伤着睡去,当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街上宵夜的摊子灭了炉火,清晨的早汤茶摊子支起了炉火。

牛老汉在这条巷子口买汤茶已经快要二十年了,比起年轻时动作缓慢了很多,但手艺更加娴熟,虽然慢但一锅香喷喷的山楂汤茶在清晨的空气中很是诱人。

他正忙碌的时候,有人走到了摊子前。

“老板,我要一碗茶汤。”

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牛老汉抬起头也看到了少年的形容。

少年人长得很俊俏,穿的也好,一看就是个富贵人,不过在这条街上人人都熟悉的牛老汉却认不得他。

认识还是不认识,并不妨碍做生意。

“年轻人,起的这么早啊。”牛老汉说道,一面利索的盛了一碗茶汤。

年轻人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坐下来,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气氤氲中眉眼满是满足开心。

烧茶汤这么多年,一是为了养家糊口,二也是看着吃到的人欢喜,这一刻牛老汉也是很高兴。

“老伯,我记得这附近应该还有个卖糖人的吧?”少年人问道。

牛老汉哦了声想了一刻才想起来。

“那个啊,六七年前就不做了。”他说道,又打量这少年人一眼,看起来他的年纪也不过十四五岁,难道是小时候吃过?

“是啊,我小时候吃过一次。”少年人说道,露出带着几分羞涩的笑,“好多年没出来,都不知道他原来不做了。”

没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牛老汉有些不解,但少年人没有再说话,将茶汤小口已经喝完站起来。

“我再要一碗带走。”他说道,取出钱递过来。

牛老汉利索的装了一碗。

“喝完了碗送回来就好了。”他说道。

少年人笑着应声是,拎着盖碗迈步而去,牛老汉看着他所去的方向是城门,这么早,城门还没开吧?

啪的一声脆响,雷中莲一只左手甩了鞭子,他的右手因为伤重裹了伤布吊在身前,但他的人却没有丝毫的颓废,而是精神奕奕。

“少奶奶,我们到了。”他高兴的说道,指着前方,又咦了声,“这么早城门竟然打开了。”

城门不仅打开了,还有一个人站在城门前。

“九龄。”他也看到了这辆马车,高兴的喊道。

君小姐掀起车帘,看着疾步而来的方承宇。

“饿了吧?”方承宇站定在车前,第一件事就是将汤茶递来,“我刚才尝过了,可好喝了。”

君小姐微微一笑,伸手接过。

“还烫着呢。”她说道,将手指在耳朵上捏了捏,“昨晚走了一路,现在真的饿了。”

第六十七章 闲言碎语不要讲

天色大亮的时候,宁大太太也走出了佛堂。

六月的天日头一出就闷热无比。

佛堂里厅房里都摆着冰,添了些许凉意。

宁大夫人还是用扇子用力的扇了几下坐下来,丫头们忙捧上茶。

“大嫂。”门外传来声音。

宁大夫人忙放下扇子,神情平和的端起茶。

伴着声音,不待丫头们掀起帘子,宁三夫人和宁四夫人就进来了。

不知道是走的急还是心里急,两个人都是一头的汗。

“问清楚了。”宁三夫人说道。

“大嫂你都想不到。”宁四夫人说道。

宁大夫人看着她们笑。

“急什么,看着一头汗的。”她柔声说道,“坐下,喝茶。”

丫头忙捧茶,宁三夫人接过,宁四夫人则直接放在桌子上。

“大嫂,原来不是金人奸细。”她急急说道,“你猜怎么着?是跟方家有仇。”

她们说的自然也是城里县衙李县令被抓的事。

虽然在北留镇,但县城发生那么大的事,宁家自然立刻就知道了,虽然消息众说纷纭,县城也戒严了,但宁家还是很快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李县令已经畏罪自杀了。”宁三夫人说道,“现在马知府那些大人们都还在,明天就要当街斩了宋运平。”

“以及宣读罪状。”宁四夫人喝了口水补充道。

宁大夫人念了声佛。

“我说呢,这方家真是厉害,调动了兵马和太原知府,几乎是围剿了阳城,原来是这般的血海深仇啊。”她感叹说道。

“对啊。真没看出来,这方家还真有本事。”宁三夫人说道,“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这可不仅仅是钱能办到的事。”宁四夫人说道。

宁大夫人捻着佛珠连声叹气。

“真是没想到,真没想到,这是多大的仇啊。”她说道。

“可不是,说李县令从二十多年前就谋划了。”宁三夫人说道。

“二十多年前?”宁大夫人笑了笑,“方家还是山东东平一个农户吧?李县令那时候已经是官身了。方家是欠了他三斗米啊。还是四升豆啊?值得他这样谋划?”

宁三夫人和宁四夫人对视一眼,笑了。

“要我说,肯定是方家有什么不干净的事。”她们说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宁大夫人笑而不语。

“幸亏没跟这样的人家结亲。”宁三夫人撇撇嘴说道,“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