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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龄(26)

“那万一你治不好承宇…”方大太太又忍不住说道。

君小姐又看她一眼。

“那你有什么损失?”她柔声说道。

反正方承宇都是死。

方大太太再次被噎的无语。

她觉得小姑娘还是吵闹一些好,这样一本正经的说着反驳人的话实在是让人憋气又恼火。

方老太太看着君小姐沉吟一刻。

“你说得对,我可以不问你怎么看出来的,也可以不问你怎么治。”她说道,“但我必须要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君小姐笑了笑。

“我还以为只有我不知道,原来外祖母也不知道。”她说道,不待方老太太再问,便继续说道,“是表弟告诉我,我必须这么做。”

表弟?方承宇?

方老太太微微皱眉。

“表弟说他死了,方家就只有靠外祖母和舅母撑着,等外祖母和舅母死了,方家就完了,而我则是要依附方家为生的,没有了方家,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君小姐说道,轻叹一口气,“我已经父母双亡,日子很不好过了,不想将来更惨,所以表弟不能死,方家不能倒。”

方老太太和方大太太神情古怪。

竟然是因为这个?

她们已经询问很多遍方承宇的小厮,花园里方承宇和君蓁蓁的每一句话都清楚,自然知道方承宇的确说过这话。

但这话真是再粗浅不过的大实话了,也不是方承宇一个人说过,君蓁蓁刚来到阳城,为了宁家的亲事,怒骂被宁家低贱身份连累的时候,方锦绣也骂过她类似的话,就连方老太太也曾经耐心给她解释过。

那时候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个?

“因为那时候方家与我只是一个亲戚暂依之地。”君小姐柔声说道,她的声音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是多么简单的道理,耐心的对方老太太和方大太太解释。

不耐烦,耐心,这几个字是方老太太和方大太太的感觉,之所以这样感觉是因为那女孩子说出的话是谁都能想到的道理,这样就显得她们问出来的问题有些可笑。

君小姐当然没有把方家当做亲人和依靠。

“我一心要离开你们家,就像你们一心要甩开我一样。”君小姐接着说道。

这句话让方老太太感觉很熟悉。

跟不久前接这女孩子回来听说她有婚书自己质问她为什么不拿出来时,女孩子反问的拿出来结果有什么不同一般。

你们不喜欢我,我知道。

那样无情无义冷血残酷的真相,她知道而且平静的接受。

方老太太半辈子被亲族们骂做无情无义都没有丝毫羞耻过,但这一刻她觉得耳朵有些微微的发热。

甩开这个女孩子,让她觉得做的有些不地道,有些不好意思。

大概是因为关系到自己的孙子生死吧,人关心一件事就会变得软弱,软弱了就容易多想。

小姑娘也许哭闹一些说话更让人舒服,她突然觉得。

方老太太很快平息了情绪,她什么都没说,平静的等待女孩子接着说话。

“但现在我没有地方可去了,方家是我唯一的依靠,我不想让这个依靠倒了。”君小姐说道。

方老太太笑了笑。

“原来如此。”她说道,“你和承宇都还小,很容易把一件小事看成天大的事,其实不用这样。”

她说到这里叹口气。

“当初你外祖父死的时候,我也以为天要塌了,方家也要倒了,但是并没有,后来你舅舅也去了,我又以为天要塌了,方家这次要完了,但你看现在,大家都过的好好的,所以。”

她抿了抿嘴看着君小姐。

“就算承宇也死了,我们方家依旧不会倒,你就放心的依靠着吧,我们原先想要你走,是因为你要走,既然你不想走,想要留下,那你当然可以留下,不用说救承宇。”

君小姐摇摇头。

“我不信。”她说道。

方老太太笑了。

“我是你外祖母,如果我让你安心留在方家的话不可信的话,那这方家没有人说的话可信了。”她说道。

君小姐再次摇头。

“外祖母,我不是不信你说的这个话,我是不信你能让方家不倒。”她柔声说道,“你看,你们的仇人已经接连杀死外祖父和舅舅,表弟也即将丧命,而你们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不以为是人祸,而只认为是天灾,还一副要逆天不信命的姿态。”

她说到这里看着目瞪口呆的方老太太和方大太太,神情几分为难。

“这样的方家明显就是被猫儿捉住的鼠,自以为逃脱,其实不过是猫儿故意戏弄罢了,外祖母,你说的我可以放心依靠你们家这话,我实在是难以相信。”

第二十七章 天灾还是人祸

君小姐原本说话的声音轻柔并不大,不过当这个声音停下,屋子里不知为何显得一片死寂。

但方老太太和方大太太却觉得双耳嗡嗡,脑子里也乱纷纷,很多话在心里冲撞。

“你胡说!”

站在廊下的柳儿清晰的听到了方大太太拔高的声音,先前屋子里虽然一直有人声,但都低低窃窃,跟往日闲谈一样,没有半点吵架该有的气势。

此时这一声虽然短促,却包含着愤怒哀怨惧怕总之一些复杂的情绪,柳儿太小分辨不出来具体是什么,但知道方大太太是生气和急了。

还以为多能忍着装好人呢,柳儿竖起耳朵绷紧了身子,就等着小姐一声召唤去帮忙。

君小姐的声音没有在室内响起,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方大太太。

她的个子在同龄人中不高,此时又坐着更显得矮,但站着的方大太太却觉得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有些蔑视,或者是怜悯,同情,甚至还有同病相怜的哀伤。

这些莫名其妙又互相反义的感觉让方大太太更为恼怒。

“蓁蓁,你想太多了。”她忍住情绪一字一顿说道。

“是你们想太少了,或者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君小姐立刻摇头说道,又停顿下,“那还是想的太少了。”

方老太爷是病死的,虽然那场病很突然也很迅猛,但人吃五谷杂粮生老病死都是难以避免的,有些病的确是没有征兆来势凶猛,走着路一头栽倒死去的也有,睡觉醒不过来的也多的是,甚至上一刻还在谈笑风生一声咳嗽就能断气。

这时候她们虽然生疑,但并没有多想。

然后方念君也死了,这次不是病死而是遇难,黄河以北都不太平,出门在外都很莫测,方家虽然很有钱,能够雇佣众多的武艺高超的镖师护院,但俗话说好狗抵不过赖狗多,红了眼杀人越货的匪贼实在令人无奈。

方念君出事后,方家靠着钱说动了官府,官府调来了官兵,将整个山匪剿灭,山匪供认说袭击方念君不是意外,是他们早就踩好点,知道方家有钱,所以要绑架方念君要钱,只是意外的是方念君有很多护从,那些护从也很厉害,所以双方都拼了命,最后求财的山匪也忘记了求财,护从们也忘记了逃生。

这时候她们虽然生疑,但也没什么可多想的。

再后来就是方承宇,这一次她们明明确确的知道是被人害了。

“但是太晚了。”君小姐说道,“被人打了三拳才明白是被人打了,已经被打的懵了,什么也看不清了。”

方老太太没有站起来,握着扶手的手攥了攥。

“你说的这些也有道理。”她说道。

方大太太不解的看向她。

“母亲。”她忍不住喊道。

“杯弓蛇影也好,郑人疑邻也好,你这样想不奇怪。”方老太太说道,“不过,事出有因,我们家三代男丁被人害,是因为什么?害我们家的人又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仇,就是为了钱。”君小姐说道。

方老太太笑了笑。

“同行是仇,我们方家是做票号的,而且做的很好,短短几年就越过山西那么多票号,估计每一家票号都恨不得我们去死,我们方家有钱,对于穷人来说,有钱的人就是仇,多少人暗夜磨牙诅咒我们去死。”她说道,看着君小姐露出几分长辈的慈祥,“可是,蓁蓁你看,这世上做生意的人有很多,都活的好好的,而且不断的还有新的生意开张,还有那些有钱人也都活的好好的,也有更多的人成为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