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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龄(389)

“你是我姐姐吗?”

颤抖的童声再次追问。

君小姐抬起眼,让眼泪倒回去。

“我,认识你姐姐。”她慢慢说道,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九褣看着她,似乎积攒的力气一瞬间被抽去,肩头塌了下来。

对于小孩子来说是不是还相信人能死而复生?就像相信死去的父亲母亲只是去了天上,总有一天还会回来。

君小姐曾经想象过九黎和九褣认出她,却没有想过认出她了之后她该怎么说。

如果是九黎的话,她可能会承认,九褣…还是个孩子。

孩子无法控制和掩藏自己的情绪。

这会把他置于危险之地。

“你姐姐曾跟我提过你,也托付我照顾你。”君小姐柔声说道。

九褣抬起头看她,嗯了一声躺下去,忘了屁股上的疼,刚躺下就嘶嘶两声弹起来。

君小姐忍不住笑了。

九褣看她一眼趴下来面向内不说话了。

没想到他不问了,是相信了,还是不想再想了?

君小姐看着趴在床上不动的九褣有些心酸,她也没有再说话。

门外传来脚步声,太监和宫女端着煮好的汤药进来了,随之进来的还有顾先生。

“君小姐过来了。”他笑着施礼。

君小姐起身还礼,看着走过来低声询问九褣的顾先生,她心里有个古怪的念头。

她总觉得这两次她和九褣独处,是顾先生故意的安排。

故意安排其实也没什么古怪的,陆云旗防着她,故意让她和九褣独处可以套出些什么。

她之所以觉得念头古怪是因为,她竟然觉得顾先生这故意的安排不是陆云旗的意思,也不是为了套出她什么话,而就是为了让她和九褣独处。

这念头太疯狂了。

君小姐看着顾先生,不知道他低声说了什么,九褣转过头对他笑起来。

九褣跟他在一起久了,小孩子又没什么心眼,信任他依赖他是理所应当。

她可是跟他没什么来往,尤其是现在,怀着戒备而来,见了这两面说了一两句话,她竟然也信任他了?

这简直太荒谬了。

九褣已经被顾先生喂完了药,顾先生含笑看过来。

“君小姐,殿下应该没有大碍吧?”他问道。

君小姐点点头。

“没有,今天发热发几个痘。”她说道,“卧床休息三日便好。”

说罢施礼告退。

看到她施礼告退,九褣从床上跪坐起身。

顾先生也站起来。

“君小姐,今日是不是放金榜了?”他说道。

金榜?

君小姐愣了下。

“是。”她说道。

顾先生顿时兴致勃勃。

“状元是谁?”他一脸好奇的问道。

这好奇又有些可怜,就好像关在笼子里的人迫切的看着笼子外果树上的果实,猜测着它是不是好吃。

状元是谁,他想知道难道还不容易吗?除了皇帝,第一个知道的肯定是陆云旗。

君小姐看着他。

“是北留宁氏宁炎的侄子,宁常宁云钊。”她说道。

顾先生哦了声含笑点点头。

“早有耳闻,早有耳闻,宁氏子弟。”他说道。

这个话题君小姐并不像跟他探讨,再次垂目施礼。

“告辞了。”她说道。

转过身向外而去,感觉身后九褣的视线一直跟随,君小姐强忍住不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驶离怀王府所在的街道,喧闹热闹再次扑面涌来,金榜引起的热闹还在继续。

听着外边的喧闹,君小姐凝重的神情也渐渐散开。

九褣。

不管怎么说,九褣肯定是察觉到什么了,虽然不能确定的告诉他自己是九龄,但至少让他知道,自己跟九龄有关系。

他的九龄姐姐虽然看不到了,但九龄姐姐的关怀依旧在。

她就是代替九龄来的。

让他知道这世上除了九黎公主,还有人在关心他,护着他,他们不是孤零零的。

这多少也是安慰吧。

至于其他人发现后的质问,她都能将种痘传授天下医者,又能将抵命的痘苗以百文钱售卖,怀王作为她治好的患者,她医者仁心关切有什么可质问的。

君小姐的笑容一直保持到下车,直到看到九龄堂前又摆上了陆云旗的聘礼。

“扔回去。”君小姐说道,懒得再多看一眼抬脚进去了。

伙计们熟练的装车赶着车向陆宅而去。

陈七看着他们离开径直回到九龄堂,坐下喝茶,连跟着去也不去了。

“打,就等着他们忍不住将咱们的人打一顿呢。”他对方锦绣说道,“他要是敢打,我们就能拿出圣旨。”

他的话音才落,门外有人蹬蹬的跑进来。

“七掌柜,不好了,打起来了。”一个伙计面色发白的喊道。

真打起来了?

陈七和方锦绣都站起来。

“咱们的人没事吧,我叮嘱你们的,抱头跑,大声喊,喊得越惨越好。”陈七说道,一面催促方锦绣,“快那圣旨来,快拿圣旨来。”

方锦绣刚要去,那伙计喘着气摆手。

“不是,不是咱们的人,是成国公世子跟陆千户打起来了。”他说道。

成国公世子?

陈七和方锦绣愣住了,听到动静从内堂走出来的君小姐也愣了下。

朱瓒?

第六十一章 成何体统

朱瓒跟陆云旗打起来?

成国公世子跟陆云旗打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奇怪,据说这两人是对头,见了面就打。

这次也是这样吧。

“那等他们打完了,你们再将聘礼扔回去。”陈七说道。

伙计神情有些古怪。

“可是,那聘礼被成国公世子拖走了。”他说道。

陈七和方锦绣一怔,不由扭头看向君小姐。

莫非……

成国公世子打陆云旗,又是因为君小姐?就像上次那样?

……

一向人迹罕见,官员们路过也屏气噤声的北镇抚司衙门外此时喧哗热闹。

哗啦一声乱响,一个箱子被砸在北镇抚司青灰色衙门的大门上。

箱子滚落在地上虽然没有碎裂,盖子摔开其内的金银珠宝散落一地。

一只穿着沾满泥土青靴的脚踏上这些珠宝,将其踩得咯吱响。

“陆云旗,滚出来。”朱瓒扬声喊道,手里还拎着一只箱子,随着喊声扬手砸了进去。

箱子穿过大门落入院子里,发出巨大的声响,金杯银盏在青石地面上翻滚,落在一个人的脚下。

朱红的飞鱼服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盖过了落在脚下光彩夺目的金器银器。

陆云旗站着一动不动,看着门外的朱瓒。

朱瓒穿着一件粗布衣衫,面色风尘仆仆,但这并不妨碍他咄咄逼人的气势。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他骂道,抬脚就要迈进门。

门内十几个锦衣卫齐齐涌上,将手中的绣春刀对准了朱瓒。

朱瓒停都未停,长臂一探,人如同一块巨石直直的冲刀尖撞了过去。

一个锦衣卫被撞开,一个锦衣卫的刀被握住,刀转向另一个锦衣卫。

人撞人,刀撞刀,人跌滚,刀飞落。

十几个锦衣卫堵着的门口几乎是一眨眼被撕开,朱瓒也到了陆云旗面前。

陆云旗未退未避,抬手直直的向朱瓒迎去。

躲在门外窥视的人似乎能听到骨肉相撞的声音,痛的大家都不由闭上眼不忍直视。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多是附近衙门里的人,看着院子里缠斗在一起的两人,神情惊骇。

“这是怎么了?”他们低声询问。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大家的视线又落在一旁的车马以及几个仆从身上。

车马上标志九龄堂,车上还剩余几个红绢捆着的礼盒箱子。

几个挽着袖子的小厮神情呆滞。

这……

在场的官吏们立刻想到一件事。

不会吧……

不会吧……

赶过来的陈七看着眼前的场景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