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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龄(488)

“陆大人,我们能治好。”一个太医一咬牙说道,“只是这风寒之症不是短时间能就能好的,如今又入秋将冷,对于风寒更不妙,我们需要慢慢的给公主调养。”

陆云旗嗯了声。

这就是行了吧?这么好说话?太医们松口气。

“那我们去配药了。”他们说道。

陆云旗再次嗯了声,太医们忙退了出去。

陆云旗在厅中站了一刻才走入内室,九黎公主似乎在床上睡着了,丫头仆妇们低头退了出去。

“陛下同意我出京了。”陆云旗忽的说道。

九黎公主睁开眼。

“为了那位君小姐吗?”她问道,声音因为要抑制咳嗽越发的显得虚弱。

“她在北地玩的太过了,那里可不是京城,不安全。”陆云旗说道。

九黎公主失笑,这笑立刻引得一阵咳嗽,她忙伸手掩住嘴。

陆云旗将水递过来,长手伸着,人并没有靠近。

九黎公主摇摇头示意不用。

陆云旗便放下水杯垂手。

“陆大人,对她来说,京城才不安全吧。”九黎公主含笑说道。

陆云旗没有说话。

屋子里沉默一刻。

“我病了,你能不去吗?”九黎公主忽的说道。

她的声音本就柔和,此时又在病重,灯下垂目,声音孱弱,犹如梨花带雨令人垂怜。

站在外间的仆妇隔着珠帘看不清九龄公主的样子,但只听声音也忍不住心肝颤了颤。

这就对了,公主也是女人,陆千户也是男人,女人对男人就该这样娇娇弱弱,撒娇痴缠。

更何况,这个男人就要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出门了,就是公主,也不愿意自己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抢了吧。

这样的话早就该说了。

陆云旗沉默无声。

仆妇忍不住屏住呼吸,在几乎憋死之前终于听到陆云旗开口了。

“好。”

他木讷醇厚的声音让人无比的安心。

仆妇忍不住满心欢喜,看着陆云旗在九黎公主床前坐下,忙带着外间侍立的丫头们都退了出去,不忘把门带上。

灯火明亮的室内变的安静而祥和。

听到陆云旗的回答,九黎公主对他笑了笑。

“谢谢。”她说道。

“不用谢。”陆云旗说道,“都一样,都是为了她。”

这个她,九黎知道说的是谁。

为了她,他才对那位君小姐缠斗不休,甚至冒险离开京城。

但也是为了她,听到自己生病,他就留下来。

九黎公主笑了笑。

“谢谢。”她再次说道,相比于第一次的谢谢,这一次更多了几分真诚,又几分怅然。

这怅然当然不是因为自己的丈夫走也好留也好都不是为了自己。

想起那个她,二人都沉默一刻。

“当初是她托付你照顾我们的吗?”九黎公主忽的说道,“也是为难你了。”

她们姐弟三人是尴尬的存在,如果能病死或者出了其他的意外,真是让很多人遂心愿。

而皇帝的心愿也势必是很多人的心愿,他们愿意为了达成这个心愿而在所不惜。

所幸有陆云旗接过掌管她们的一切事宜,封闭的与世隔绝的怀王府和陆宅,是囚笼也是保护罩。

有他在,没有人能做小动作。

但这对于他来说,要做的合情合理不惹怒皇帝也不引起皇帝的质疑,也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现在她病了,病了的人会发生各种意外,陆云旗是绝对不会离开的,他要亲自守着才能杜绝一切意外。

听了她的话,陆云旗神情灯下闪过一丝黯然。

“不,她并没有。”他木然说道。

九黎公主抬头看着他。

没有?九龄没有说过这种话?

不过九龄的性子绝强又骄傲,这种话不说倒也正常。

“那更要谢谢陆大人了。”她说道。

陆云旗看着她。

“公主不用谢我。”他说道,“只是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就好。”

九黎公主愣了下,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的话。

陆云旗站起身来。

“你也说过,她不是她。”他说道,神情木然的看着九黎公主,“你怎么能为了她,辜负她的心意,为了她伤了你自己,她会高兴吗?”

这一连串的她她她,一般人听了肯定要糊涂,九黎公主怔了怔笑了笑。

“大人说得真好。”她说道,似乎听不懂他的意思,只顺口答道。

“我说的不好。”陆云旗说道,“不过我能保证,顾清到了诏狱会说得很好。”

九黎公主色变,从床上坐起来。

“你……”她说道,又苦笑一下坐回去,“是,我就知道这事瞒不住你。”

整容看着陆云旗。

“是我捎信让他给我找来能生病的药。”

说罢坐在床上对陆云旗低头端正施礼。

“对不起,是我要挟你的好心善意了,同时也要挟了顾先生的,这不管他的事。”

陆云旗神情依旧木然。

“公主好好养病吧。”他说道,似乎方才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迈步。

“陆大人。”九黎公主唤道。

陆云旗停下脚没有回头。

“公主放心,你这不是装病,是真病了,我不会离开京城的。”他说道。

九黎公主看着他的背影。

“你能不能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她说道,“她是为什么死的。”

陆云旗的背影一僵,垂在身侧的手攥起。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夜深有行人

公主讳九龄,兴文太子之第二女也。

太康三年冬违豫,疾驰饵药无捐,薨与京城北镇抚司陆千户宅馆,时年十九。

这是刻在墓志铭上的,是宣告天下的九龄公主的死因,这就是九龄公主的死因。

此时此刻,九黎公主问出这句话,如果在别的地方那就是大逆不道。

九黎公主从来不做大逆不道的事,也从来不追问什么。

当初接到九龄公主死讯赶来的时候,九龄公主已经入殓完毕,她也只是拉着怀王站在棺材前看了眼遗容,就按照礼仪坐在灵堂里哭丧去了。

“九龄公主的身子骨太弱了,还是从小养在外边的缘故。”当时有皇亲这样对九黎公主感叹过。

九黎公主只是拭泪却不发一言。

自后也没有再说过一句有关九龄公主死因的事,甚至连什么病都没有问过。

怎么此时此刻她会问出这样的话,而且还是问陆云旗,这个相当于皇帝手眼的男人。

“别的事我不评价,现在至少我知道一件事,陆大人你对我妹妹,是真心的。”

九黎公主的声音从后传来。

“你对我和怀王也是尽可能的好意,尽可能的相护。”

尽可能听起来并不算什么赞誉,但对于陆云旗这般身份来说,已经是极其感激了,同时也是不可与外人道的感激。

九黎公主说完这句话,屋子里便陷入沉默。

陆云旗依旧背对着她,但并没有继续迈步。

“人都死了,知道怎么死的,有必要吗?”他忽的说道。

九黎公主扶着床站起来,一向平静的脸上流露几分迫切。

“生的糊涂,死的明白一些,也算不枉为人。”她说道。

陆云旗转过身。

“那一天,她说想吃城外曹家的猪油饺饵,我立刻去给她买。”他说道。

明亮的灯下,他的面色越发的惨白。

明明没有说什么,九黎公主听到这句话,眼圈不由红了,有眼泪就要滴落。

那一天。

她握住手瞪大眼认真的看着陆云旗,唯恐错过一句话。

“曹家开门晚,我不想惊扰逼迫,免得他这样状况之下做出的饺饵不好吃,所以我就等着。”陆云旗的声音继续响起。

“第一笼饺饵做好的时候,他们过来告诉我说,九龄进宫了。”

“我就知道要出事了。”

陆云旗站在厅中明亮的灯光倾泻在他身上,却偏偏如同给他罩上一层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