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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龄(519)

这几个人官位并不高,似乎懂一些胡语,很显然听懂了使者的话。

是什么话?让他们忘乎所以失礼发声?

朝官们心思转念间,通译的声音已经响起来。

“我大金的第二个要求便是,疆界重划,保州、雄州、霸州、清州、祁州、河间府归还我大金。”他说道。

疆界重划,六郡割让。

这哪里是来投降议和的,这分明是来提要求挑衅啊。

朝堂里一阵安静,旋即哗然。

但这还没有完,那金使又挥舞着手大声的喊了几句。

这一次通译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如果不然,我大金将再集结五万男儿南下,不夺回故地不罢休。”他喊道。

此话音落,嘈杂的朝堂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神情愕然的看着这金使,包括龙椅上的皇帝。

这北地的很多地方曾经都被金人占据,是成国公夺回来的,他们占据过可不代表这就属于他们,将这六郡说为故地委实不要脸了。

世间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

但除了匪夷所思,还有更令人震惊的。

五万金兵,再集结南下,不死不休。

再。

那这样算下来,大周将要迎战的便是十万金军。

十万!

这哪里是来投降了,这明明是来威胁了!

一阵安静过后,朝堂里再次轩然。

“大胆!”

“荒唐!”

“贼奴好大胆!”

宁炎等人的呵斥声接连响起。

相比于朝堂里其他人的愤怒惊讶惊慌等等,宁云钊神情依旧。

“就说了,不会有好消息的。”他低声说道。

……

隔着石头窗户,妇人们陡然的笑声传进来,鼻息间萦绕着甜香。

君小姐从窗边收回视线,看着掌柜的轻叹一口气。

“贼心真是不死。”她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直接拔兵集结来战便是,还跑去京城耀武扬威做什么?”

“是威胁恐吓吧。”掌柜的说道。

君小姐冷笑。

“以江山黎民为要挟,他这是吓唬人还是自己作死?”她说道,“如果皇祖……先帝还在,当朝就能斩了这来使,将头颅扔回金贼所在。”

不像皇叔,一向做出仁善的模样。

掌柜的点点头。

“是啊,就算再来五万,怎么就笃定自己会赢。”他说道,“不过是战事更激烈一些,时间更久一些罢了。”

君小姐站起来。

“久又如何,当初成国公等人用了将近十年驱逐了金人夺回北地,大不了再来一个十年罢。”她说道,“谁又怕谁。”

明明不是什么好消息,掌柜的却忍不住笑了。

“君小姐一个女子家都不怕,我们这些男儿们当然就更不怕了。”他笑道。

“成国公更不会怕。”君小姐说道,“你们且安心。”

掌柜的哈哈笑了。

“这话本要我给小姐说的。”他笑道,随着这一番说笑,接到消息时的紧张也散去了。

“路上还是不太平,有什么事掌柜的你不要来回跑,我去你哪里就可以。”君小姐再次叮嘱,“你们毕竟是平民百姓。”

我们是平民百姓?那你们呢?掌柜的怔了怔,难道是官兵吗?

“是。”他躬身应声。

打开门走到院子里,笑声更加扑来,还有两个妇人看到他,将一个盒子捧来。

“新打的糕,掌柜的拿去尝尝。”她们笑道。

掌柜的也没有客气,笑着接过,视线忍不住看了眼坐在正屋门前晒太阳的妇人。

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是个陌生妇人。

见他看过来,那妇人也看过来,对他微微颔首。

掌柜的下意识的忙低头施礼,施礼完毕才有些懵,自己这反映好像是本能,因为这妇人的气势吗?

虽然穿着村里妇人们穿的那种有些土气的花袄棉裙,但格外的气势不凡。

这人是谁?

他正犹豫要不要问,就见有人急匆匆的跑进来。

“君小姐。”这个瘦小的村民,声音清脆,手里捏着一只竹筒,“城里的信。”

这是信鸽传递的信。

掌柜的有些惊讶,自己前脚出门家里就传来信了?应该是刚收到的。

又有什么新消息吗?

君小姐接过信筒拆开,只看一眼神情大变。

“荒唐!”她喝道,将手里的信筒信纸狠狠的摔在地上。

院子里的说笑声顿消,所有人都看过来,神情惊讶旋即不安。

这位小姐,第一次这样生气。

出什么事了?

第五章 有人怕了

君小姐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

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双手握着身前,要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院子里的人都吓坏了。

自认识这女孩子以来,见过她哭见过她笑,更多的是见她神情温和,唯独没有见过她生气愤怒。

就连遇到那些匪贼也没有这样。

“小姐,怎么了?”柳儿跳过来激动的喊道,“谁惹你生气了?”

君小姐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答她的话,只是一脸愤怒的来回走动。

“小姐……”柳儿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只能跟着愤怒。

村妇们不敢说话也不敢劝,德盛昌掌柜看着扔在地上的信纸和竹筒也不敢捡,柳儿问都不理会,他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院子里年糕的香气四散,村子里的笑声此起彼伏传来,更显得这边气氛凝滞。

“君小姐啊,过来。”妇人沉稳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拒绝。

君小姐看她一眼,却没有依言过去。

这女孩子眼睛瞪圆,就像一头愤怒的小兽。

这样的孩子定然从小就是个骄傲倔强又极有主意的。

郁夫人看着她。

“摔摔打打的有什么用。”她说道,“不想看就烧掉。”

咿,这是在教训我家小姐?柳儿瞪眼看她。

你谁呀你。

她要说什么,却见君小姐吐口气,俯身将竹筒和信条捡起来。

“出了点事。”她抬起身对院子里的妇人们说道,“婶子们年糕等一等再做吧。”

妇人们松口气。

“好的好的,我们先去把做好的分了。”她们说道。

她们说着便利索的将东西收拾,忙而不乱。

已经退到郁夫人身边的年轻男人看的神情惊讶,他跟着这些妇人们混了两天了,不管是说话还是动作这些妇人都是很常见很普通的村妇,但这一刻看着这些妇人整齐划一的动作,他莫名的想到了遇到劫匪时那些男人们的动作。

这些妇人手里拿的锅碗瓢盆案板,如果换成长矛大刀似乎比那些男人也不差。

几乎是一眨眼间,这些妇人已经收拾好离开了院子。

院子里再次陷入安静。

郁夫人没有再说话,扶住年轻男子的胳膊就要进去。

“皇帝。”君小姐忽的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显然竭力的忍着情绪,“要跟金人议和。”

掌柜的啊了声,神情震惊,郁夫人站住了脚,挺拔的身形微微一僵。

只有柳儿挺高兴,小姐肯说话了,至于说的什么都无所谓。

“怎么议和?”掌柜的急急问道。

他根本就顾不得院子里还有一个陌生妇人在场,更何况小姐也没避开她。

“难道是真的,真的要按照金人的条件…”掌柜的接着说道。

君小姐将手里的字条狠狠的撕烂。

“是啊。”她愤怒的喊道,“是啊,那个废物啊。”

她说着眼泪有些模糊的眼。

不是挺厉害的吗?杀了兄长,逼死父皇,夺了江山。

不是挺厉害的吗?为了这江山,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畜生一般的事都做得出来,怎别人来抢他的江山了,他就要议和了?

六郡,多大的疆域,多少的子民,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就不要了?

那是十年征战夺回来的,多少将士的血换来的,那是十年苦寒驻守抵御换来休养生息,养起来的富足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