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君九龄(660)

“你怎么不话痨了?”君小姐问道,想起好像很久朱瓒没有说话没完没了了。

朱瓒瞪眼。

“你才话痨呢。”他说道,“我本来就不爱说话。”

说到这里又声音变小。

“以前不是说过。”

那是在从北地回京城的路上,他追上与她同行,被她气的没了脾气,也懒得再废话刺探。

不知道她还记得不?

旋即又想到那时候的诸多的蠢事,顿时浑身毛刺,恨不得当时从未有过,她可千万别记得。

君小姐不知道他一句话之间心里冒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她只是随口一问,问完了就转身走开了,并没有说什么。

朱瓒松口气,又有些失望,不过也没什么失望的,反正也不是什么愉悦的事,忘了更好,他又露出笑跟上去。

君小姐勒马转了转又盯着他看。

“你有什么事这么高兴?”她问道。

朱瓒再次一怔,绷住脸。

“没有啊。”他说道。

哪有什么高兴事,千防万防的方家的秘密,却原来是那般不堪的皇家丑闻,他高兴什么,幸灾乐祸吗?

“那你一天到晚的笑什么?”君小姐不解的问道。

朱瓒伸手摸脸。

“我有吗?”他问道。

君小姐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头催马,刚转过头又猛地转过来,就看到朱瓒扬起的嘴角。

“呐呐。”她伸手指着,“你看你看。”

朱瓒手抚摸着扬起的嘴角,突然觉得很好笑,他干脆哈哈笑起来。

君小姐瞥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催马向前疾驰而去。

朱瓒看着她的背影,深秋斑斓的旷野上,穿着黯淡蒙尘的行装的女子看上去孤寂又飒爽,就像他一直记忆中的那样。

九龄公主实际的年龄已经有二十多了,但如今这幅身子才十六七岁,与十三岁的当年没什么太大区别,所以看起来就像时光倒流一般。

曾经消失的在记忆里越跑越远的人,真切的出现了。

“喂。”朱瓒拢手在嘴边忍不住大声喊道。

疾驰的身影没有绝尘而去,也没有无动于衷,而是停下来,马上的人回过头,秋风吹动她的衣衫发丝。

“什么?”她问道。

朱瓒笑了。

“没什么。”他说道。

马上的人瞥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催马。

“喂。”朱瓒再次喊道。

这一次马儿勒住,人却没有回头。

“我有名字的。”她只是带着几分不耐烦扬声说道。

她有名字。

是的,那个名字。

朱瓒双手用力的在嘴边攥起,似乎将无数的力量凝聚。

“九龄。”他喊道。

他以为是喊,其实声音只是如同蚊蝇。

视线里的人越来越远。

“九龄。”他再次大声喊道。

高亮的声音送了出去,他看到视线里的女子微微的回头,她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扬了扬。

活的,能动的,朱瓒忽的觉得眼被刺痛的不能再看,他抬头看着天。

“九龄。”他再次大声喊道,将声音似乎要送上天。

高亢到几乎破音,听起来有些刺耳。

这一声未完,他又喊出来。

响亮又沙哑又尖利的声音似乎要喊破天地,在荒野上一声接一声的散开。

马蹄急响,伴着马鞭啪的一声摔打。

“朱瓒,你发什么疯!”君小姐恼怒的喊道。

朱瓒这才放下手,看着骑马跑回来的君小姐。

“没什么啊。”他笑道,“喊你的名字啊。”

“有这么喊的吗?”君小姐说道,“我又不是聋子,你喊起来没完了啊?”

朱瓒看着她笑。

“就是想喊你的名字啊。”他说道,一摊手,“就喊咯。”

就是想喊你的名字。

君小姐看着他,朱瓒没有像往常那样不敢看她立刻移开视线,而是笑着迎着她的视线。

君小姐忽的想起来了,不久前从北地回京的路上,她逗过朱瓒,让他喊自己的九龄,但朱瓒恼怒的毫不迟疑的拒绝了。

然后她又想到,认识朱瓒以来,他从不喊九龄这个名字。

那是因为他不记得这个名字吗?

当然不是,他奔赴京城亲自去了九龄公主的坟前,哪怕是面对空寂的死人的坟墓,他也认真的用露水整理了仪容。

那是因为他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当然不是,他行走在外,不论谁询问,都会抱拳朗声报上姓名,令九,令九啊。

他会因为饭桌上张宝塘无意提到这个名字而情绪低落。

他会因为自己一句我是九龄公主而翻脸。

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从不提这个名字?

为什么他突然敢这么大声的喊这个名字?

为什么他突然不再那么话多,不再胡扯瞎扯插科打诨,而是只总是笑,无意识的,走在她身旁跟在她身后的时候笑容满溢?

因为,喜欢这个名字吧。

君小姐看着他哦了声,将马鞭一收催马转过再次向前而去。

或许她自己也没发现,她将马儿催的比先前速度更快,这样吹到脸上的风也才更猛烈,这样就更能带走她脸上的热意,免得这热意四散蔓延如春草一样,破开石壁钻出泥土胡乱又蛮横的疯长。

第五章 奇怪的感觉

虽然君小姐想这样一直疾驰,但就算她不知疲倦,马儿也受不了。

傍晚的时候她收住了马。

“九龄。”

朱瓒的声音在后响起。

君小姐似乎被吓了一跳。

“不要突然喊人。”她说道,在马上坐的直直的,头也没回声音淡然的说道。

“这怎么叫突然。”朱瓒不解的说道,“你突然停下来,我…”

“你怎么那么多话?”君小姐转头看他一眼,有些恼火的说道。

朱瓒更不解。

心想我才说一句话而已啊。

怎么就恼了?

她不是那种随意发火的人,一向冷静自持且不迁怒。

他微微凝神审视君小姐想要看出她有什么心事。

君小姐已经转过头。

“今晚夜行还是歇息啊?”她说道,声音平静,似乎先前的恼火只是朱瓒的错觉。

“已经连续好几天赶夜路了,今天歇一晚吧。”朱瓒说道,向前看去。

前方隐隐一座城池。

“是穿过这个镇子露宿野外,还是现在就进城歇息?”他一面问道。

“露宿野外吧。”君小姐说道,看了看天色,“时候还早。”

朱瓒点点头催马。

“走吧。”他说道,“不用进城绕过去就好。”

才催马,君小姐却又哎了声。

“还是进城歇息吧。”她说道。

她一向做决定干脆,尤其是在行路上,说出的时候心里必然是已经考虑好一切做出了最佳的选择。

这样出尔反尔还是第一次。

就好像先前答的不进城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仔细想。

她不是这样的人,应该是有什么事需要进城,或者不便野外露宿。

“为什么?”朱瓒凝神问道,一面再次看了眼四周,“有什么事?”

这一路上太平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没有任何窥探,虽然君小姐分析说皇帝对方家藏银的机会,必然要严防任何人窥探这里,所以才也会对他们不闻不问,但朱瓒才不信陆云旗会那么老实听话。

那现在是察觉有什么不对了吗?

“哪有什么为什么。”君小姐说道,又带着恼火,“就是想进城。”

怎么又恼了?

朱瓒不解的看着她。

君小姐也看着他,如同以往一样,倨傲又淡然,但耳尖上的一抹红没有逃过朱瓒的眼。

这恼火是羞恼?是因为自己追问进城的原因?什么原因让女孩子被问的时候不便回答而羞恼?

朱瓒念头转过神情恍然,看着君小姐笑了。

“好,那就进城。”他又收了笑,神情严肃的点头,“我也更想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