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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龄(694)

到最后不知哪家的有钱人干脆将一簸箩的大钱向河中掷去,引得无数人跳下河争抢,几乎堵住了花船游走,花船上娇嗔尖叫连连,令人迷醉不知今夕何夕。

与外城夜市相比皇宫所在的内城已经陷入夜色的沉静,如同两个天地。

但此时的勤政殿里却依旧灯火明亮。

“陛下陛下。”

一个官员一路小跑踏进来。

殿内黄诚等五位内阁重臣忍不住走过来几步,御座上的皇帝也站起来。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他急切的问道。

官员在这寒夜里满头大汗,不知道是跑的太急还是心急。

“有了有了。”他喘气说道,“五路援军已经到了蒲阴,将近十万兵马。”

黄诚等人松口气。

“这就好了。”

“很及时很及时。”

“足以对抗,足以对抗了。”

大家纷纷说道,皇帝也松口气坐回椅子上。

“清河伯呢?”他想到什么又问道。

官员迟疑一下。

“清河伯暂时没有新的消息。”他说道。

先前的旧消息是没有消息,也就是不知死活。

没有新的消息?那是说还是不知道死活?

在场的人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不过陛下不用担心。”官员忙急急说道,“清河伯在发调兵火令时也同时安排布置了大家怎么援助进攻,此时各军已经就位。”

那就好那就好,就算到时候没能救出清河伯,此一战也足够金人应付的。

金人鞑虏贪财又胆小,一手打的他们害怕,一手再给些好处,就能打发了。

皇帝看向黄诚。

“金人的使者可联系上了?”他问道。

黄诚俯身应声是。

“已经联系上了,正在等回话。”他毫不犹豫的说道。

皇帝点点头。

“不管他们说什么,先应下来再谈。”他说道。

不管要什么条件都应下来?这未免也太有失国威了,一旁有官员皱眉。

“陛下。”他忍不住开口。

皇帝却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

“又不是都答应,金人小儿先哄骗一下,免得百姓们受苦。”他说道。

大概是被这突然的战事吓的紧张焦虑不安,皇帝比起先前越发的独断专行,且对提反对意见的官员很是不客气,说治罪就治罪。

罢了,先看看清河伯这场围困战如何吧,官员俯身应声是。

皇帝看着殿内的几位重臣。

“还有,清河伯被围困的事,大家要保密。”他说道,“只有你们几位知道,不可传开。”

官员们对视一眼。

这么大的事要瞒着吗?

“这种消息现在不可传开,以免影响士气扰乱民心,造成骚乱就更容易让金人有可乘之机。”皇帝说道。

更重要的是清河伯是他任用的,如此这般废物一战就被困,必然要累害他也被骂废物。

“是啊。”他叹口气,“新年正月里让百姓们遭受如此惊吓,朕心内有愧。”

这样说也有些道理,但有时候惊吓也是一种警醒。

几个朝官神情复杂,这边黄诚已经抢先恭敬的俯身。

“陛下圣明。”他说道,说完了还下意识的看了眼一旁站立的年轻人。

如此重要的场合本不该在场的人依旧在,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先说出陛下圣明,只是站在一旁认真又专注的聆听记录着。

不过皇帝此时没心情在意自己圣明不圣明,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谁也不傻,这时候哪来的圣明。

他有些微恼怒的瞪了黄诚一眼。

“也是没有办法权宜之计罢了。”他说道。

其他的官员也不好再说别的,俯身应声是。

宁云钊停下笔微微垂头,掩去了眼底的讥诮以及沉沉。

……

临近京城界的大地上比起北地要暖了很多,地上有小草在蒙蒙的晨光中试探着钻出来,小心翼翼的神展开嫩绿的身形。

粗壮的马蹄一脚踏过,留下一个坑,尘土扬起,绿草更是被踩烂。

马上的人猛地勒马,在嘶鸣声中停下来,身上的铠甲碰撞发出哗啦的响声。

这是两个哨探打扮的兵丁,此时神情惊讶的看着前方。

这是一条乡间的小路,此时晨雾蒙蒙中地上躺着一个人,身上还背着箩筐。

这里他们很熟悉,不远处就是罗家村,地上的人卷缩着虽然看不到脸,但那箩筐以及掉在一旁的破叉子他们已经认出来了。

“这不是罗瘸子吗?”一个哨探说道,又带着几分打趣,“怎么躺在地上了?难道这次捡到的不是牛粪,是金子?”

他说这话时拔高了声音,但地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事情不对,两个哨探忙纵马上前。

“罗瘸子你病了吗?”他们一面问道,刚近前就再次勒马发出一声低呼。

地上躺着的人不是蜷缩着,而是根本就没有头。

怎么回事?

两个哨兵跳下马,神情惊骇。

“头。”一个哨兵喊道,指着一旁的大树。

干枯枝桠上夹着一颗头颅,看样子是被随手抛上去的。

这种手法太残忍了。

谁会跟一个拣牛粪的残废村民有如此大仇?

“镰刀切口。”一个哨兵半跪在地上看着罗瘸子的脖子低声说道,又咽了口唾沫,抬起头,“一刀砍下,这种力度这种锋利的镰刀可不常见…”

是的,就连他们军中也不用这种,不过倒是见过这种镰刀。

两个哨兵的脸色转白。

金人骑兵。

……

前方的村落在薄雾中沉睡,安静无比。

得得的马蹄声显得格外的响亮。

“慢。”一个哨兵停下马,“情况不对。”

他跳下马,从马背上摘下各种兵器挂在身上。

是啊,村落跟城镇不同,村民早起劳作,不可能睡到日上三竿,更何况,连鸡鸣狗吠都没有。

两个哨兵咽了口口水,扔下马,握紧了手里的长枪,慢慢的向村中走去。

村落里一片死寂。

最近的一间宅院门大开着,两个哨兵走进去。

“罗老七。”他们喊道,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就算压低声音在屋子里也是能听到的。

但没有人回应,两个哨兵使个眼色,摸到门口,一个站在门边,一个抬脚踹向门。

刚碰到门门就开了,哨兵差点跌倒,还好立刻稳住身子,站在屋子里一眼看到地上趴着的人。

血迹斑斑。

不止地上床上也是,一个妇人抱着两个孩子堆叠着,血染透了床褥。

出事了!

脚步声在村子中响起,门接连被打开,无一例外的看到的都是死人。

有在院子里的,有在屋子里的,到处都是。

一夜之间整个村子都被屠了。

两个哨兵站在村子里,双腿微微颤动,面无血色。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但这般可怕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

这是怎么回事?

“是山贼马匪?”一个哨兵喃喃说道。

另一个则转身。

“不管什么,快去报告大人吧。”他说道。

这种整个村子被屠杀的事已经不能仅仅报告官府了,当地的驻军也是要介入的。

他刚转过身,视线里就出现一个人。

哨兵不由脱口惊叫。

任谁刚看了半村子的死人都要突然冒出的活人吓到。

这是从一条巷子里走出来的人。

还有幸存者吗?

哨兵又松口气。

“老乡,出什么…”他忙喊道。

话刚出口,就被身旁的哨兵抓住了胳膊,耳边也传来同伴牙关相撞发出的声音。

“金…金…”

金什么?

哨兵的视线也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

这人身材矮壮,穿着铜钉棉甲,手中握着一根精铁镰刀,铁奎罩着的脸上正露出诡异的笑容。

金兵!

他是在做梦吗?

金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