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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龄(713)

虽然金兵没有打到阳城来,但阳城乃至整个山西都处于戒备紧张中,所有的城池紧闭,家宅牢锁。

没有人敢往外跑,除了外边有牵挂的人,比如宁家的宁大夫人。

“云钊还在京城啊,这可怎么办。”宁大夫人已经被仆妇搀扶回屋子里,她坐在床上哭的喘不上气。

皇帝出逃的事随着京城城门的关闭而被关在京城内,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京城的官员已经禁止传播此消息。

所以京城以外的人并不知道皇帝离开了京城,所以宁家的人也不知道宁云钊已经不在京城。

“能怎么办?你去了又能怎么办?”宁大老爷气恼的喝道。

“我去了能跟他死一起。”宁大夫人哭道。

除了死,又能怎么办,宁大老爷颓然坐在椅子上。

“这世道啊,这世道啊。”他喃喃说道,眼泪也默默的流下来。

……

阳城亦是城门紧闭,街道上虽然还有人走动,但也丝毫没有往日的繁华热闹。

方家大宅已经一分为三,原本连通的门道也都被封上,所以方云绣过来时走的是正门。

“少爷在吗?”

方云绣进门就先问道。

下人还没回答,方玉绣的声音在内响起。

“你找小弟有事?”她问道。

看到她也在,方云绣稍微松口气,疾步走进去。

“祖母母亲还好吧?”她问道。

方玉绣携了她的手进去。

“很好啊,刚赢了我一百两银子呢。”她说道。

赢?那她们是在打牌?

方云绣愣了下,向内里看去果然见摆着牌桌,方老太太和方大太太,元氏正坐在一起说笑什么,手里都还拿着牌。

“大姐儿也来了,快来凑个场。”元氏还招呼道。

“你们怎么还打牌啊。”方云绣苦笑说道,“京城的事…”

“京城的事又如何?”方老太太淡然说道,“拼死守城罢。”

倒也是,方云绣默然一刻。

“小弟呢?”她问道,方承宇最是在意君小姐,君小姐此时在京城,那他不会也向京城去了吧。

“大姐你找我?”

方承宇的声音从外传来,人也随之掀起帘子进来,过了年又长高了,依旧是未语先笑神情。

“大姐以为你去京城了。”方玉绣说道,“毕竟君蓁蓁被困京城呢。”

方承宇笑了笑,不见一丝忧色。

“祖母说了,城在守城,城破,也不过一死而已。”他说道,“没什么。”

死了,也没什么啊。

方云绣默然。

是啊,人终有一死,死的其所便也没什么。

……

京东路上所有城池紧闭。

城池上守兵紧张的看着视线里出现的人马。

“又有一批金人。”哨兵颤声说道。

“嘘别出声。”旁边的人忙低声说道。

似乎这样那些金兵就不会发现这边有城池一般。

已经被吓破胆子了。

“不是吓破胆子,而是咱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另一个兵丁低声说道,带着几分羞惭。

城头上一阵沉默。

“金兵过去了。”忽的一人低声说道。

众人不由松口气忙看去,但旋即又神情黯然。

“又是去京城方向了。”一个兵丁喃喃说道,“京城不知道怎么样了。”

“又能怎么样,京城那边并没有多少兵马。”另一个兵丁低头说道,“而且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金兵还在不断的增援……”

众人的视线不由看向京城方向。

只怕京城已经陷落了。

第五十五章 皆无退路

一声尖利的号角从空中传来,号角声越来越密令人心悸。

这是不同于周人的鼓号,站在城墙上的兵丁看去,见从远处的金营中驶出一辆辆车子,其后是涌涌金兵。

壕沟早已经填平,坑坑洼洼的地面也不能减缓这些车子的速度。

此时的这些车子不同于先前的盾车,其上除了护甲遮盖,还安置着长梯。

比起先前被金兵扛着的梯子,这是更厉害的攻城利器。

城墙上战鼓也擂响,一队队民夫的拎着木桶冲上城墙。

他们站在外墙边,不用低头也能看到涌来的密密麻麻的金兵,听到凶悍的叫嚣冲杀声。

或许是看得多了麻木了,不像先前那般惊慌失色。

金兵已经涌到了城墙下,但城墙上并没有弓弩齐发,一来是攻城车上护卫严密,很多金兵躲在其后其下,弓弩杀伤力不足,二来是,没有那么多弩箭了。

攻城车靠近了城墙,咚咚的声音似乎震动了整座城墙。

城墙上的人们依旧没有恐慌混乱。

“倒!”

直到一声令下。

民夫们将木桶倾倒,各种油沿着城墙被泼下,随之其后的是另一群民夫将火把点燃扔了下去。

城墙下腾起火光伴着金兵的惨叫。

“滚石!”

另一边的静待的民夫们将面前的圆木石头纷纷推下。

城门外陷入一片混乱,鬼哭狼嚎。

倒完油的民夫们没有欣赏金兵的狼狈,他们已经急匆匆沿着城墙而下,而另一批拎着木桶的民夫正在奔上,两队擦身而过。

城墙下无数人在奔走,大桶的油被推出来,一队队的民夫列队等候。

拎油,上城墙,奔下,再拎油,上城墙,如此往返循环。

城墙外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但众人却没有像前几次听到那样开怀大笑。

虽然不懂打仗,但如今却依靠着滚木热油在击退金兵,民众们的心里觉得事情似乎不那么妙了。

为什么不用青山军那个厉害的石弹呢?

石弹已经用过一次,不仅让民众们大开眼界,还吓的金人两天没敢来攻城,且退营二十里。

但这几次金人再次来攻城,却没有再用石弹。

“石弹适用远距离,金人到了城下了,所以投石弹没用。”一个民众低声说道,这是官兵给出的解释。

似乎很有道理,但又哪里不对。

一天两天,金人的进攻越来越猛烈,石弹却始终没有再用。

“该不会像弩箭一般,不够用了吧?”另一个民众喃喃说道。

这句话出口,四周听到的人在这阳春三月里只觉得如同堕入冰窖,遍体生寒。

在城外看着因为火油滚木而不得不退回的金兵,一众将官们神情很是恼火。

“原本以为三四天就能攻下的城池,竟然十几天了还没拿下。”一个金将怒声说道。

“一个只有不到千人兵丁的城池,竟然要逼得我们几万大军做围城之战吗?”另一个金将皱眉说道。

京城里米粮饮水不缺,如果围城的话一年半载都能扛下来。

京城的民众能抗,他们可不能抗,这里毕竟是中原腹地,能攻到这里凭借的就是快速,如果战事拖延时间久,南北的援军到来,他们就没有胜算了。

“原本想这京城的民众沉溺富贵已久,没有胆气,没想到竟然没有一击而溃。”有金将神情沉沉感叹,“坚持这么久,人心还没有动荡,看来士气是稳了。”

这话让其他的金将更为焦躁,一时间吵吵闹闹,一直沉默不语的郁迟海却突然大笑起来。

“果然如我所料。”他说道。

如他所料什么?攻不下京城吗?

“郁大人,如果这次攻不下京城,大皇帝可不会饶了咱们的。”一个金将不咸不淡的说道。

确切说不会饶了他郁迟海的。

都是因为听了他的游说,皇帝才举全国之力,以无数勇士血肉铺填跟周人一战,战胜之后从周人这里获取无数财富,壮大金国势,但如果此战失败,他们大金必然耗费一空,国力大损。

这些看起来凶恶实则胆怯的夷狄,郁迟海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羞恼,神情淡然。

“他们没有这种石弹。城里也没有青山军。”他说道,伸手指着城池。

在场的将官们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