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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砂(23)

“再加个葱泼兔,老夫人最喜欢的。”祖父也高兴的说道。

“加什么加,加好了饭都凉了。”祖母瞪他一眼说道,拿起筷子,看着谢柔嘉一笑,“不能让咱们嘉嘉等着,快,吃饭。”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抱着酒壶坐回位子。

祖父哈哈笑起来。

“吃饭吃饭。”他也说道,拿起筷子。

相比这边祖孙其乐融融,谢大夫人的这里就气氛沉闷,屋子里布菜摆饭的丫头们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

谢大夫人放下手里的碗筷。

碗里的菜饭动也没动。

“吃饭啊。”谢文兴说道。

“吃不下。”谢大夫人没好气说道,干脆站起身走向内室。

谢柔惠忙放下筷子,带着几分不安站起来。

谢文兴安抚她一眼。

“惠惠,你吃吧。”他说道,也站起来走到内室,看着在窗前坐下的谢大夫人,“你跟孩子置什么气。”

“她都多大了,还孩子呢?还说她懂事了,这叫懂事吗?这分明是越来越不像话。”谢大夫人气道。

“嘉嘉不是那种不懂事的。”谢文兴说道,“她只是害怕。”

谢大夫人转过头看他,皱眉,又笑了。

“果然都是丈八高的灯台照人不照己。”她说道,“你以前说我母亲那样骄纵我不好,如今你这样子,跟我母亲又有什么区别。”

谢文兴笑了。

“哪有。”他说道,“嘉嘉不是因为梦魇,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说不做噩梦了,但到底是留下恐惧了,所以才那么害怕邵铭清。”

谢大夫人叹口气。

“我是没想到这孩子会怕成这样。”她说道,但她话音一转眉头竖起来,“而我生气也是因为没想到她会这样闹,她可以害怕,害怕不能好好说吗?你看她做了什么?推姐姐们,自己撒脾气跑到花园里,还站在假山上吓唬人。”

谢文兴沉默一下。

“也许嘉嘉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说道。

“正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说,所以我才要教她怎么说。”谢大夫人说道,“总不能像母亲那样顺着她骄纵着她,她不喜欢,就可以打邵铭清,就可以败坏人家的名誉?”

谢文兴眉头也皱了起来。

谢大夫人又沉沉的叹口气。

“母亲性子如此,我看嘉嘉也不远了。”

“她以前也没少做过这样的事,只不过没这么明显罢了,就好似病了那段,哭着闹着乳娘丫头怎么劝都劝不住,非要我过去才作罢。”

“不止在我们跟前,她在外边也也越发的专横,淑姐儿她们说了,嘉嘉在学堂怎么高兴怎么来,不高兴了就甩脸走,高兴了也自我行事,总是让惠惠陪着收拾烂摊子。”

“她一次两次哭闹都能如愿,是尝到甜头了,你看这一次就又变本加厉了,为了达到目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三岁看老啊,你还能仅仅一句她还是个孩子就揭过去视而不见吗?”

“阿昌哥,嘉嘉她,跟别的二小姐不一样,有些事,是不能纵容的。”

室内沉默下来。

坐在外间的谢柔惠低着头一粒一粒米的夹着吃,似乎唯恐做出声响惊扰了父母说话。

“我知道了,你别担心,今日都在气头上,缓一缓等明日我来跟她好好说吧。”

室内传来父亲的声音,一句话后又再次沉默,谢大夫人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很快的接起丈夫的话。

谢柔嘉咬着筷子。

“不用跟她好好说,就跟她说,别回来了。”

谢大夫人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珠帘被甩的刷拉响。

谢柔惠忙放下筷子站起来,看着走出来的母亲。

“吃完了吗?”谢大夫人看着她浮现一丝笑,问道。

谢柔惠点点头。

“那好,咱们该学祭词了。”谢大夫人说道,“走吧。”

谢柔惠迟疑一下。

“母亲先吃饭吧。”她说道。

谢大夫人伸手抚她的肩头。

“不想吃。”她说道,“走吧。”

谢柔惠嘻嘻笑了,伸手拉住母亲的手。

“母亲也不乖哦,不想吃就不吃。”她说道,“和妹妹一样。”

谢大夫人一愣,旋即噗哧笑了,伸手点了女儿的头一下。

“不用你给妹妹说情。”她说道,“这次谁说情也没用。”

因为笑眉头舒展开,眼神也柔和下来,她伸手拉住谢柔惠的手。

“还好你是个乖的。”她说道,似是跟谢柔惠说,又似是自言自语感叹。

☆、第十七章 胆大

晚夏燥热,虫鸣阵阵。

谢柔嘉看着三个小丫头拉着兔子灯在院子里跑。

“二小姐二小姐,好不好玩?”她们咯咯笑问。

还有两个小丫头从外边跑进来,手里举着蒙纸卷成的筒,里面荧光点点。

“二小姐二小姐,抓了萤火虫,给你玩。”她们高兴的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没什么兴趣的看了眼,门外传来脚步声。

“二小姐,二小姐。”江铃喊道,身后跟着木香还有乳娘等一大群丫头,拎着抱着包袱匣子乱哄哄的进来了。

谢柔嘉从躺椅上起来有些惊讶。

“你们怎么来了?”她问道。

“二小姐,大夫人把我们赶出……”江铃嚷道。

话没说完被木香一巴掌打一边去了。

“二小姐,老夫人说让你在这里住,所以我们来布置下。”她柔声细语说道。

谢柔嘉明白了叹口气。

声响惊动了另一边躺椅上打瞌睡的祖父。

“嗯,哦。”他坐起来看着满院子的人有些恍惚。

“老夫人说让二小姐住碧纱橱。”一旁侍立的大丫头便忙提醒说道。

木香和乳娘带着丫头们跟祖父施礼。

祖父想起来了点点头摆摆手不再理会,转头看谢柔嘉。

“饿不饿渴不渴?”他问道。

才吃过饭哪里饿,谢柔嘉摇摇头。

“不饿,采菊姐姐刚才给我倒水喝了。”她说道,一面拦住要进屋布置收拾的乳娘丫头们,“祖父,我还是回去住吧。”

木香乳娘等人愣住了,祖父也愣了下。

“回去?你不怕你娘打你?”他问道。

谢柔嘉摇摇头。

“母亲打我也是为了我好。”她说道。

这就是孩子和父母,千打万骂也是亲,别人都得靠后,祖父哈哈笑了。

“你去跟你祖母说吧。”他说道。

谢柔嘉笑嘻嘻的应声是,起身向屋内跑去,江铃忙要跟着,被木香拉住瞪了一眼。

屋子里只点了四盏灯,看到谢柔嘉进来,两个丫头忙施礼。

“二小姐,老夫人睡了。”她们低声说道。

谢柔嘉闻到浓浓的酒气,心里不由叹口气,祖母不是睡了,是喝酒喝醉了。

她没理会两个丫头越过她们进了室内。

昏昏暗暗的室内,谢老夫人歪躺在罗汉床上,也没有解开发鬓也没更衣,正发出微微的鼾声,床边倒着一个酒壶,显然已经空空。

看来只吃饭的时候夺过酒壶是没用的,祖母的酒瘾都已经记不清多少年了,肯定不会因为她一两句话就能戒掉的。

谢柔嘉跑过去,站在了床前看着睡着的祖母。

夜色里老妇人的面容蒙上一层灰败,散乱的斑白的头发枕在脑后,哪里有半点谢家丹主的神采。

祖母今年五十三了,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十岁,看着张脸,谢柔嘉甚至看不出她年轻时的轮廓。

谢家的丹主都长的很好看,尤其是祖母,年轻的时候穿着红衣骑着黑马在彭水城那是最引人注目的风景,甚至有人故意跳到马前,冒着被马蹄踢到的风险近距离的看她一眼,而如果还能被祖母用马鞭抽一下,那就更是天大的欢喜。

而现在祖母却是一个人人都害怕避之不及的脾气古怪的老妇人。

谢柔嘉伸出手抱住了祖母的脖子,贴着那干巴巴的脸。

“祖母祖母。”她一面摇晃一面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