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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砂(635)

谢柔嘉踮脚从门上探出半个头。

“我好着呢。”她说道,“不信你看,小胳膊还很结实呢。”

江铃又是气又是好笑,忙拦着她举起胳膊给自己看。

“是啊,结实的很,把表少爷身上都打青了。”她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想到这件事又几分不好意思,不止对邵铭清,还有东平郡王。

所以这三天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见他们,或许他们也看出来了这几日并没有近前,一直是江铃和杜娇娜照顾她。

“你不知道,你真是吓死我们了。”江铃站在木屋外说道,“那天早上怎么也叫不醒你,叫大夫来看,竟然说小姐你死了,当时我就晕过去了。”

“后来殿下和邵公子都赶来了,两人一个符水念经,一个天天给你梳头挽发…”

“哦对了,小姐,其实我一点不明白殿下为什么给你梳头。”

有些恩爱夫妻会在对方死后入殓的时候给对方梳头,然后将梳子扔进棺材里以示陪伴。

她虽然感念东平郡王对小姐的心意,但总觉得不吉利,小姐那时候明明还没死嘛。

不过这话就不能说出来了。

“什么办法都用了,你就是醒不过来,而且那些大夫也好,巫师也好,都一口咬定你不是要死了就是已经死了,让人又是气又是怕。”

“那天殿下正守着你,要我端水来他喂你,刚说完这句话,你就蹭的坐起来了,真是被吓死了。”

“咿,那到底是想见到我死啊还是不想啊?”谢柔嘉笑道。

“不是说盼着你死,而是刚刚大夫说你死了,你就坐了起来,你自己想象那场面。”江铃嗔怪道,一面将谢柔嘉的头发小心的烘干。

那场面,谢柔嘉想了想。

那时候她在前世以魂灵存活被邵铭清困住。几乎要魂飞魄散,好容易喊应了东平郡王,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他扔来簪子,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睁开眼竟然看到东平郡王,而东平郡王也能看到她。

她一时间分不清身在何处是生是死,只顾着大悲大喜。现在回想起来。东平郡王当时的神情真是跟以前不同。

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受惊的样子。

谢柔嘉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又沉寂下来。

乱纷纷的交错混乱的记忆随着三天来已经理顺,再加上适才洗澡那一盆兜头浇下的水一切都豁然。

那一世的悲苦如同棋子般过了一生的也是她。现在亲朋好友俱全有情有义有恩有爱的也是她。

知道了前因,也看到了后果,此生终得顺遂,解了自己的悲苦。而谢柔清安哥俾包括邵铭清等等这么多人也能跳出困顿,不负神佛怜惜让她重来一场。

“小姐。好了。”

江铃的声音在耳边说道。

谢柔嘉回过神对她一笑,看着镜子里已经梳好头换了干净衣衫的自己。

“快走吧,他们正等着小姐呢。”江铃说道。

谢柔嘉却拉住她。

“怎么了?”江铃不解问道。

谢柔嘉不说话将她在面前按住,自己后退一步。冲她屈身郑重施礼。

江铃吓了一跳。

“小姐你干什么?”她忙还礼。

“江铃。”谢柔嘉说道,“谢谢你照顾我。”

那一世听邵铭清的意思,会让成林去牢里接了江铃出来。然后一起照顾兰儿。

有江铃在兰儿肯定不会受苦,而成林有了这一世的了解知道是个稳妥可靠的人。

看起来那一世江铃也是跟成林在一起的。只是不知道最后会不会也成夫妻。

江铃不止照顾了她两辈子,还照顾了她的女儿。

她再次对江铃施礼。

江铃却以为她说的是昏迷这段日子,又熟知谢柔嘉的脾气,便也没有再避开,笑着受了半礼。

门被人推开,水英探进半个头。

“饭要凉了。”她说道。

这是来催了,江铃瞪了她一眼。

水英撇嘴缩回去。

谢柔嘉笑着迈步出来了,屋子里已经摆好了桌子,因为长辈只有谢文俊夫妇,余下的谢柔清邵铭清也都是熟悉的,所以也没有分什么男女之别,团团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谢柔嘉自然坐在东平郡王身边,只不过相比其他时候,她有些拘束,看向东平郡王时神情也很复杂。

东平郡王当然只装作看不出来,这顿饭吃的欢欢喜喜。

吃过饭谢文俊夫妇要谢柔嘉和东平郡王去家里住,谢柔嘉再三推辞了。

“我现在真的没事了。”她说道,“原本就不是生病,大夫和巫师们都说了,我这是心结,现在心结打开了,就没有事了。”

说罢又看东平郡王。

“是,你们放心,我们都在这里。”东平郡王说道。

谢文俊和杜娇娜见她面色红润,再加上也的确亲眼见到她的病倒和突然醒来,知道这绝不是常见的所谓的生病,便也不再强求离开了。

谢柔嘉和邵铭清亲自去送,看着谢文俊夫妇的马车在山路上远去。

邵铭清在一旁看了谢柔嘉一眼又看一眼,看着谢柔嘉终于瞪她一眼。

“看什么看!”

“真的心结打开了?”邵铭清斜着眼问道,“以后不会再犯了?要是时不时的结一次,醒来就揪着我打一次,我可受不了。”

谢柔嘉呸的一声笑了,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摸他的头,而是端端正正的握手站着。

邵铭清啧啧两声。

“果然是心结打开了,一下子老了十岁。”他说道。

谢柔嘉抬手给了他肩头一下。

“别总是油嘴滑舌的,要不然怎么得到龙虎山的衣钵。”她说道。

醒来后邵铭清已经跟她说玄真子回龙虎山了,自己也会跟着去。

谢柔嘉想到离魂时看到那一世邵铭清说来世为玄真子等人赎罪,又有些心情复杂。

“你师父和师兄弟们可没有怪你,你不用为了赎罪就去真的学….”

邵铭清瞪了她一眼。

“又瞧不起人了是不是。”他说道,“我原本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人虽然聪明,但读书真的不行,经营家里的盐矿吧,又有点浪费我这聪明人…”

谢柔嘉被他说得再次笑起来。

“..以前没接触也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入了门才知道这道学实在是精妙,也不是谁都能学有所成,这才是最适合我这样的天资灵慧的人。”邵铭清接着说道。神情带着几分郑重。“人的命,天定三分,人修七分。天定了我与道学有缘,而我又自己修有所得,这是真正的天时地利人和。”

说到最后看着谢柔嘉一笑。

“而且,我自己很开心也很高兴。”

这才是最重要的一句。谢柔嘉莞尔一笑。

“你打算怎么跟他说?”邵铭清忽的问道。

谢柔嘉愣了下。

“说什么?”她问道。

邵铭清了然一笑,看了眼身后。东平郡王并没有跟上来,而是站在山边看风景。

“谢柔嘉,你一副看破世事要跟我们分道扬镳的样子,谁都看得出来。”他说道。

谢柔嘉愕然又失笑。

“有那么明显吗?”她笑道。

邵铭清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

“为什么非要走?留在郁山也行啊。”他说道。

谢柔嘉摇摇头。看着山脚下,春日风光正好,山路上不断的有人走过。有来拜祭瞻仰巫清娘娘的,也有一些马车。其上坐着几个年轻女孩子,她们所去的方向并不是怀清台,而是矿山。

那些都是谢家送来的想要跟随谢柔清学习的孩子们。

“我在这里,永远还是谢家长房的小姐,柔清也会被认为是在我的指导下才有所成。”她说道,“现在祖父和母亲已经走了,我也走了,才是真正的一了百了,重新开始。”

说到这里又一笑。

“而且我也想四处走走,就像我祖母说的,看看外边的风景。”

邵铭清嗤声。

“你南南北北的跑了多少趟,风景看得不少了吧。”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