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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皮书[刑侦](194)

作者: 野次鬼 阅读记录

这交代亦轻亦重。

但须要完成。

殷天愣神了一刻钟,才缓缓动了肢体,去枪库提枪,

胡思达拿出大黑星装子弹,“还是老样式,5|4|式,两排弹匣,共16发子|弹,签字。”

殷天大笔一挥,粲然一笑,“谢了。”

胡思达总觉得她这笑容很虚晃,“注意安全啊,年底不太平,要么不来案,要来都是穷凶极恶的,得提提精神。”

殷天扎住马尾,把大黑星往枪套一揣,摆了摆手。

“诶诶,拿着。”胡思达给她抛了盒喜糖,装饰成小白兔,憨态可掬得模样。

“恭喜啊,”殷天当下就拆开含了一颗,“代我向嫂子问好,百年好合。”

往外走时,大厅的电视屏幕正播报着暴雨红色预警。

驱雷掣电,炸得满城“轰隆”。

像有天上兵将在过阵斗法,骤雨卷着狂风倾泻,浇得路面一片白濛濛。

车灯像在迷雾中探寻,一辆辆,都迟缓着,不敢任意妄为。

殷天徐徐跟进,平日30分钟的路程,今儿用时1小时。

雨刷器来不及运作,像在水帘洞中拍浮。

她驱车拐进虹场路,破天荒停在了41号联排门口。

表上的指针趋近14点,还有10秒。

10、9、8、7、6、5、4、3、2、1……

殷天徐徐闭眼。

雷声和雨声太宏大,她听不见。

但她知道,客厅的黑森林钟,牙色的布谷鸟踩着花团出来鸣叫。

四度一声,“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1999年冬。

亦是这样的瓢泼大雨,冻得人刺骨。

她端着一铁盒九记的馄饨,哆嗦着敲了好久的门都无人理会,只能怏怏而归。

桑国巍到死都没吃上那口热乎地荠菜猪肉,不知会不会有遗憾,进而埋怨她。

张乙安和老殷在睡午觉。

米和撑着拐杖吃力地从卫生间出来,一抬眼,猝然怔住。

殷天立在幽幽玄关处,静默地凝望着他,全身雨水淋淋漓漓,像个岑寂的幽灵。

米和竟不能判断她是真是假。

“你怎么这个点——”

“——我想去一趟你家。”

米和有些迟疑,“你不是……”

殷天顶着张青白的鬼脸,语音平平地嚅嗫,“我不记得密码了。”

像是缕轻飘的魂魄,随时雾散纷飞。

米和倒腾着两条腿去抓她,握住手腕的那一刻才呼出一气,是真实的。

他不放心殷天,知道她极度畏惧41号,便死皮赖脸地要陪伴。

殷天给他套上厚雨衣,扶着他慢慢淌水,拐进小院。

门推开的刹那。

时空进行了一次盛大且璀璨的交融。

殷天乍然一觳觫,脖颈的青筋笼成了山脉,死死咬住牙关。

她眼前,那过往的颓败有了新鲜的着色,时光徐徐流淌,像条茂盛葱郁的长河。

她几乎旁观了一种蜕变的新生,看到了自己8岁的稚气,9岁的哀颓,10岁的冷漠,15岁的高挑,18岁的寡淡……

那是交叠出的关于她成长的清晰脉络。

所有悲不自胜的原点,就在这里。

上一次来这,是2006年。

她不死不休的横眉竖眼刺激到老殷,被强硬地拽了进去。

12年了,她依旧忌惮这儿的空气,家具,布局……

那是黏稠的血腥气堆砌起来的她无法触碰的生命禁区。

殷天像个僵硬的木头,机械地抬起右脚,缓缓踩入。落脚的瞬间,她兀的抓紧米和的手腕。

眼泪滚滚而落。

“这里,巍子就躺在这,我进来的时候他就在,那天暴雨,我抱着枕头往里冲,几乎踩到他,我吓懵了,整个人都是木的,他对我笑,对我唱歌,可声音太轻我听不见,我就附下身……”

她指甲几乎在米和手腕抠出了血印,声音幽微,“我俯下身,看到他眼睛上歪歪扭扭两行血泪,嘴巴里也是血,一唱歌就喷血沫子,那血沫子啊,跟花一样,溅到哪儿,哪儿就是多小梅花。”

黢黑的客厅,殷天瞋目瞪着一处虚空,“我不是一开始就融入的那么好,我第一次见他们很生疏,蹑手蹑脚,我怕叶绒不喜欢我,桑珏不喜欢我,我就只能回去呆在那个大房子里。我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们,不敢挑好东西,跟他们出去,永远都选最便宜的,不敢大笑,更不敢哭,是巍子,他是第一个对我敞开怀抱的人。”

殷天扭头看米和,顶着满脸的泪“噗嗤”笑了,米和听得透骨酸心,紧紧牵着她。

慢慢往里走,游玩区的客厅已无影无踪,现在是地毯配长桌。

殷天慢慢摸索着桌面,“他身上有股劲儿,就好像只有他可以欺负我,别人都不行。他总是挤兑我,可又护着,特别心口不一。我即便现在都会想,如果他们还活着,我们会是什么关系,我会不会上赶子地追他,会不会逼着让他喜欢我,又或者只是兄妹呢,因为看了那么多年看腻了,不喜欢他了,去追别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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