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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皮书[刑侦](212)

作者: 野次鬼 阅读记录

没强行打破她脸上那种珍重的告别意味, 混了些释然,像是一直在等待他们的光临, 惜别一结束,她自如地拉开后门,上车入座。

酸辣粉还端在老板手里, 她“诶诶……”地叫唤了两声。

警车没有进西城分局,而是一骑绝尘消匿在大道的尽头。

可能是有结果了, 等了二十年的结果出来了, 老板立在路中唏嘘。

太阳的金光铺在红油上,亮得跟宝石一般灼人眼,她眼泪流下来, 真好啊, 老天开了眼, 要结束这个女人的苦难了。

刘秉如是最安静地嫌疑人。

走路悄无声息, 鬼魅一样飘忽而过。

7号审讯室。

刘秉如端坐地安之若素, 片刻后, 刘秀瑛拿着证物,郭锡枰拿着尸检报告进来。

对刘秀瑛来说,平日都是匆匆一瞥,到今日才是第一次直面相对。

这女人的年龄与张乙安相仿,样貌却老了近20多岁,简直就是一败落的老孺。

她手上和手腕都遍布冻疮,后脖颈也是,肿大得发黄,发红又发紫。

还流水流脓,一挨近有股腥臭。

眼皮是耷拉的,褶皱的,青黑色。

两颊皲裂,似有纵横的沟壑,像麦田,也像一棵树,一棵皱皮老树。

她的遭遇全西城分局上下都清楚,当年督查想要驱赶,被罗局给拦住了。

他们都以为时间是良药,能磨褪苦难的记忆,救治人心,不想刘秉如越战越勇,像个有红色披风的斗士。

刘秀瑛鼻尖一酸,眼神有些虚晃,不知如何开口。

郭锡枰将她进洗衣店的监控截图放在椅面上,敲了敲。

“你去阿春的洗衣店洗哪两件衣服?”

“两条裙子,我想干洗。”

“为什么要干洗?”

“过生日啊,要拍照片。”

“谁的生日?”

“闫朔呀,我儿子,他是深秋的生日。他本来不叫闫朔的,我喜欢秋天,可惜淮江的秋天太短了,我想好好珍藏,它有白藏、金商、西灏的雅称,我本来想给他起名闫商灏,可他爸爸说这太复杂了,”刘秉如和婉地笑,“我为此不开心了好久,每年秋天我们都要拍照的,今年专门订了亲子套餐,能换三套衣服,店家提供一套,自备两套,他们服务特别好,态度也好。”

刘秀瑛将两袋裙子拿出来,“以你家为轴心,辐射2公里,共有15家洗衣机构,你这两条裙子是意大利小众品牌高订的走秀款,你们家附近的金辉大厦3层就有高端的衣物皮具清理室,为什么要去丁卯街,拿到最市井的阿春洗衣店,不怕他们粗糙,伤害了裙面布料吗?”

“怎么会?我听说她手艺很好的,特别好,她手也好看,让这样的人打理裙子,我很放心的。我进了店,发现她不止手好看,脸也好看,我有向她请教护肤的技巧呢。”

刘秉如很健谈,这出乎了刘秀瑛的预料。

她四五年前进的西城分局,那时候刘秉如已经在门外扎根,死寂沉沉是她素来的形态。

“我知道你叫刘秀瑛,孙小海跟我儿子是小学同学,你看,小海都长这么大了,工作也很出色,我的儿子还戴着红领巾呢。孙小海交了女朋友,可他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刘秉如抿了口水,“你们有没有咖啡,我想提提神。”

郭锡枰对着监控使了眼色。

片刻后小丽端着咖啡进来。

刘秉如一饮,顿时暖融融,神色也舒展开。

“我在那儿站了20年,知道每一个警察的面孔,他们看到我时,有的会避开我的视线,为什么,可能心里有愧,又或者同情我,没法帮我,还有一些会给我伞,给我吃的,会在端午的时候给我捎个粽子,中秋的时候一个月饼,我就吃着月饼啊看着天上的月亮,月亮又大又圆,美得像画儿一样,我儿子画画很好的,老师都说他特别有天赋,他一定能把月亮的轮廓画得最逼真。”

刘秉如像是从没说过那么多话,喉头有些沾黏,声调时轻时高。

她带着卑微的亢奋,时常会显得不好意思,用手擦擦脸,像只年迈又灵活的松鼠。

审讯室的过程看似热热闹闹地很顺利。

但实际,刘秉如机敏地避开了所有关于犯案动机和犯案行为,她滔滔不绝地谈论着儿子的一切,似乎闫朔从未离世,正鲜活地存在于她的家庭和学校。

说起儿子的时候,刘秉如的朽木之姿退却了,柔和与精干填补住沟壑与脓疮。

她至始至终都气定神闲,这就是一种昭告,与罪案紧紧相连的昭告。

殷天没参与审讯。

她在机房与监控斗智斗勇。

阿春可深挖,这人身上充满了迷思。

殷天怕打草惊蛇,没再去丁卯街走访。她网罗了所有监控,将时间推至两个月前,专注于阿春每日的动向,拽着侯琢和小晗看了两个通宵,眼睛熬得紫红,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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