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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迷(211)

“那你还不得比现在紧张个好几倍,怎么还会是这种逼王的样子。”

“我才不是逼王。”

“你就是,Bosco都没你这么装。”

说起来很奇怪,在那晚过后,他们的距离反而似乎拉近了一些,或许是因为已经给出了答案,少了几分悬而未决的紧张,再不需要刻意回避。有些话更能说得出口,林阳可以说金曼曼‘又贪又精’,金曼曼也可以说林阳是个B-king,好吧,其实没那么爱装,大多数时候他的确挺酷,至少酷过荀嘉明,至少金曼曼在他面前会有一种感觉——他们是可以相互理解的,单修谨和荀嘉明,则只是比千千万万个追求者多走了一步,他们了解金曼曼在美色下的一面,但也仅仅只是一面。

“心情好点了?”

就像是现在,林阳能看得出金曼曼的沉郁,而且对此表达理解,不像是林俏,勉强藏起羡慕、恐慌已经用尽力气,哪里有心思觉察金曼曼的真实情绪。这种了解让金曼曼稍微不那么孤独,因为能够明白她处境的人是很少的。

“你会觉得我很作吗?”她直接问,“眼睛大,肚子小,持牌到最后,终于有大豪买家了,突然间又反悔不想成交。”

金曼曼是有价钱的,她的行为证明了这一点,林阳开出的价码——一线城市的房子,事业上的帮助,每年有限的奢侈品馈赠,这些买不到她,但同样不会有未来的女友,荀嘉明开的价码高昂了几倍,这里的价差就是金曼曼骨气的价钱。林阳很清楚这一点,金曼曼也知道他清楚,两人似乎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而他并未因此就轻视她。只是客观地点评着,“你是持仓太久了,很难摆脱你原本的思维模式,曼曼,你是靠着忍耐和拒绝一步步走到现在的,要你忽然切换为‘接受’这个模式,似乎的确有些困难。”

“我是吗?”金曼曼自己都没有这样想过。

“想想,如果你不矜持的话,你会怎么样?我们都很熟悉那样的女孩子,十几岁就开始谈恋爱,永远都有些有钱的男人来供养她,收不完的奢侈品,一般人眼中难以想象的光鲜——你忍耐了那些诱惑,也就忍耐了那种生活的后果,我们也都知道那是什么。”

是什么?是怀孕和性传播疾病的风险,是特色的美女局,是长期的日夜颠倒、花天酒地,是必须给金主挡酒、陪酒、讨好主客的业务能力,是二十出头就被迫要通过医美维系的颜值。当一个人想用自己的脸来换钱的时候,她身处于哪个级别的交易场,就能拍出哪个级别的价钱。

金曼曼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她通过忍耐,对欲望、窘迫、羞辱的克制和消解趟过了一个个陷阱,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应该是个禁欲主义者,她的高估值来自于自己的克制,荀嘉明对她的另眼相看也正因此而来,那么,她为什么不恐慌于失去自己的克制呢?

金曼曼也认为林阳的说法很有道理,那么,现在的问题只在于,荀嘉明提供的物质,是否值得她放下自己的克制?

“我想问问你。因为你其实在我心里,是个敏感的人。”

她对林阳说,身后夜色渐浓,灯火逐渐亮起,林阳身后的阳光似乎也因此渐渐有些失色,但他的神色仍很镇定。

金曼曼大胆地问,“和荀嘉明相处是什么感觉?你们从小认识——但是他要比你有钱得多,至少他永远也不必担心自己会破产。你看,俏俏只是看了一出麻雀变凤凰的好戏,就妒忌得有点受不了了——”

但是,林阳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在他父亲的产业几度风雨飘摇期间,在他必须去找钱找投资,四处说服人给他投钱的时候,在所有这一切肆无忌惮地彰显财力,排定秩序的时候,在这种越有钱越饥渴于钱的环境里。林阳既没有亲情,又没有金钱,不像是荀嘉明,一步步都有家里人的安排,林阳在这种无序的自由中,在这种被突出的匮乏中,他在想什么?他会痛苦吗?他扭曲了吗?

金曼曼真正想知道的是,乐比苦多吗?她认为林阳从前的处境,会和她日后的处境很像,但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永远也不知道林阳在那些时刻都在想些什么。

林阳的表情凝固了片刻,或许他正在认真的思索,他说,“我不知道……可能从前从来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

有人会问他,你最近吃得怎么样,住得还好吗,那是林俏的母亲,但她怎么会关心继子的精神世界呢?就连亲生女儿的精神她都漠不关心。林总拼尽了老命把林阳送进荀嘉明的圈子里,他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抵押上东区那套房子的产权,因为那是——那座公寓,还有林阳幼年所参加的夏令营,所出席的活动,那些昂贵而又无用的东西,正是圈子的一部分,是圈子的象征,他必须留在圈内,才有翻盘或再上一层楼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