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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迷(236)

不仅仅是情绪上的折磨, 她要焦虑的绝非是‘他爱我, 他不爱我’这么浪漫化的问题,而是非常真切的‘侵占公司财产罪最高判几年’,又或者‘合同违约责任厘定判例’,金曼曼是工作室的法人,而且用工作室的名义签了服务合同,她当然也不想坐牢,所以荀家的案子变得越来越像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即便是预付款数百万到账,她也说不上多喜气,金曼曼染上了叹气的毛病,这种痼疾在社会人中传染,她起身的时候会先叹一口气,再慢慢地坐起来,有时候,她很没有起床的动力。

原来她的精神状态可以更糟,金曼曼在最艰难的时候好像都没有失去斗志,不知为何,在形势一片大好时她反而有点被击垮了,或许是因为她已经触碰到了行业的天花板,明白了整个行业的运转规则,或许是因为曾有的幻想已经实现,她发现自己不如想象中喜欢,可她到底也没明白自己想做什么。

“工作有时候是可以给人带来成就感的。”她对林俏说,“但是,有些案子真的一点正反馈都没有。我现在发现,朱Jimmy和Irina,虽然都不快乐,但他们的案子其实也没那么让人沮丧,因为你知道你做的一切对他们是有正面意义的。”

虽然收费昂贵,工作内容简单,服务的对象也绝非什么善人,甚至朱Jimmy如果生了重病,金曼曼也会觉得他是遭了报应,但那一刻,金曼曼感受到的的确是工作后的成就感,她的工作收取了高额报酬,也回馈了等额的正面情绪,这就是一个很成功的Case,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头扎进了荀家的宅斗漩涡。

这间房子本身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几房的角力,金曼曼就算做得尽善尽美,也得不到任何人的夸奖,没有人会在乎的,荀家人拥有无数房产,这间房子只会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间,是荀爵士偶然停驻的落脚点。

如果她可以的话,金曼曼想要选择永远做个性化的小案子,一个月十几万收入在她的想法中居然似乎已经足够,现在她似乎不需要那些包了,对珠宝的兴趣也已经黯淡下来,金曼曼是个善变的人,当金钱这一阵子和麻烦联系在一起时,忽然间,她就小富即安起来了,她的物欲似乎从无穷大急剧缩小,因为她明白自己的美梦终究无法成真,并没有一个白马王子踏着金钱走来,把一个灰姑娘奉为上宾,上演sc1v1的爱情童话。

不,金曼曼应该感到庆幸,她基于自身的选择和一点庆幸,从一开始就来到了Ceci这些姑娘们奋力才能够到的终点,在她们的道路上,太多人掉队了,而这些女孩们的美貌、学历、家世,也未必逊色于金曼曼。

不论等着她的是怎样的旅程,金曼曼似乎都不该痛苦,反而应当感到知足,她这样告诫着自己:不能再出现半年会议那样的意外了,不管因公因私,都该对荀嘉明妥帖一点,一个人不能长久的伪装自己,但可以自我催眠,金曼曼不敢小看了荀嘉明,太敷衍的话,他迟早会看穿金曼曼的马脚。

“钱的确是不好赚的。”

林俏和金曼曼去港联开了一次会之后就不肯去了,金曼曼每次出发前她都来殷勤拎包表达支持:工作室最后聘用了两个将四十岁的PPT大师,金曼曼亲自挑的,有家累,话不多,出活快而且不擅长夸夸其谈,没有满脑子该如何把公司做大的计划。都是来混日子的,拿钱干活,居家办公的时间很多,金曼曼很喜欢这样的员工。

至于江小姐,按照荀总的意思,还是予以婉拒了,只说彼此的调性不合。金曼曼觉得江小姐其实也并不是真想进工作室来,她的出现只是为了完成必要的演出而已——她猜得也没错,因为江小姐很快自己注册了一个工作室,并且在荀嘉俊的主导下,已经坐到了会议室里,以甲方的身份来审阅工作室的PPT。

“真的要用这种元素,这种设计图吗,怎么说呢,觉得调性很不统一,能不能再出一个方案呢?”

荀嘉俊本人是不耐烦出席线上会议的,多数只是挂个名字在那里,线下会议的话,也经常在玩手机,江小姐负责来扮演奇葩甲方,就是‘五彩斑斓的黑’类型,她并不会直接说金曼曼做得不好,只是不断的让她改方案,“说不定下一个方案会更完美,我们再发动大脑风暴想想好吗?”

说起来,她是有资格挑剔的,因为江小姐在德国学的正是建筑和室内设计,金曼曼都不知道二房是哪里找了这么个完美的竞品来,就差说‘你不行,滚出去我上’了。

金曼曼在洞悉了江小姐意图之后,就不再让设计事务所的人一起来开会了——设计师事务所是名家出品,设计费并不便宜,修改次数也是有限的,是荀嘉明亲自洽谈的大师,虽然现在整个建筑业不景气,但豪宅设计这块,始终供不应求,金曼曼认为没必要消耗事务所的耐心。她调整心态,就当她收的这笔钱就是宅斗的出演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