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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尽江山旧(120)

作者: 青垚 阅读记录

结香慢慢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看他一眼时恋恋之情一扫而空,神情有些冷漠。她止住他起身,自己却掀开被子下床,将地上的衣裳一件件拾起来。女人的身体在烛光下艳丽地呈现,她轻抚着自己的手臂,毫无感情道:“死了,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死了。”

结香慢慢地把衣裳一件件穿起来,默然道:“我娘又嫁人,把我扔在了外面。”她支离地说,“我追了她很远,她回头看了我一眼,仿佛是哭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我追不上她,也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她穿好衣服坐回床边,忍不住伸指抚着他苍白的唇,淡淡一笑道:“你就要死了,十三公主是不会陪你死的,到时我陪你死。黄泉路上,你还拒我于千里之外么?”

东方侧脸看她,却见结香当真如思索般凝神默想。她举止飘忽轻佻,骨子里却另有一种痴情,让人难以捉摸。东方忽然有些难过,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值得她如此相待。又想,若自己真的死了,承铎必然是要杀了结香的。不想匆匆一生,却和这个女子一起死了,他不禁发笑道:“我还没死呢,你就这样咒我。”

结香也趴在床沿笑道:“是我说错了。”

当上午的第一缕阳光映在帐帘上时,帐中还是寂静。东方依稀醒来,伤口处不再剧痛,却是一种麻木的感觉。结香一手支着头,仍是在床边定定地看着他,手指轻拂着他的额头。

东方睁开眼睛,结香轻叹道:“你睡得一点也不好,睡着了都在说梦话。”东方想说话,声音却异常虚弱,问:“我说什么了?”结香笑了笑,却不答话。

她拉开帐帘时,雪后璀璨的阳光耀眼地晃了进来。帐外天高云淡,无限广阔。她倚在扣上一半的帐帘边,突然向后一转,手臂轻举,划过一道柔润的弧线。轻哼着拍子,几个旋转匍伏到东方脚边,抬头对他眩目地一笑。

结香直起身来,吟着一阙清丽飘渺的曲调跳起舞来,如末世的精灵一般轻盈沉醉,悲喜难辨。她一边舞一边唱着歌:“妾似风中树,狂风摧作舞。君乘风云起,直向扶摇处。鲲鹏志千里,不肯栖乔木。乔木将倾折,不得一回顾。”

东方心中反没有了昨日的烦闷焦躁,他的目光越过她看到了远处。这极至的动与静交融在这个清晨,像秋的浓烈与机警,背后深藏着冬日肃杀。无论他们过去怎样云泥相别,此刻却怀着同样的心情。

人生最大的绝望,莫过于置身一场缓慢推进的败局。爱情,或者生死,从来无法勉强,那人们又何须勉强。旭日既已东升,何妨一赏歌舞。

*

时隔一年,承铎又一次踏上了平遥镇的地面儿。路边的雪都踩实了,一步一滑,他攥着缰绳,回顾身后道:“就是这些地方?”

哲义牵着马应道:“姑娘平日出来就在这一带买点东西,我一直跟在旁边,没见她跟旁人有什么接触啊。”

“哼,只怕她什么都接触了,你也没察觉。”

哲义不敢答话。

承铎走完了一条街,也没寻着一些儿蛛丝马迹。他不信茶茶毫无谋算,就这样独个跑了出来。她敢自己出营,必然是有人接应,可恨的是,她把这些隐瞒得一点不露。承铎站定,叹了句:“可见人不如马,马儿还知道恋旧。”

遽步一甩尾巴,欣然地喷了喷鼻子。

哲义腹中暗笑,他主子竟然还有幽怨气质,面上却决不敢笑。承铎恨恨道:“死丫头,捉回来看我不剥了她的皮。”他虽如此说,心里却十分担忧。边境上什么人都有,若是茶茶落到别人手里,就真正糟了。

是去是留,承铎一时也没有主意,见边上有一家饭馆,便招呼哲义道:“吃了饭再说。”两人在店门前拴了马,踱进店堂。店面倒也朗阔,摆上十张大桌也不嫌拥挤。在平遥镇这样的小地方,算得上大饭馆了。

跑堂的小二递了菜单来,承铎也不看,五两的碎银子扔给他,“看着办吧,不用找了。动作快些就是,我们赶路。”小二收了银子,颠颠儿地去了。

承铎打量厅堂,蓦然看见柜外凭栏处,站着两只大鹰,翼展怕是近一丈。他本以为是死鹰,不想那鹰一动,静静地啄了啄羽毛。神态自若而冷漠,应是店里养的。

承铎看着那鹰,心里隐隐有什么微弱的关联,然而细想又想不起来。莫非见过这两只鹰?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他定定地看着,连店小二上菜都仿若不觉。菜很快上来了,哲义用银针试了,承铎才转了头来,提起筷子。

只吃了一筷子,他又顿住了。细细嚼去,哲义吃出了紫姜的味道,绿豆芽的味道,以及豆腐皮的味道。承铎却吃出了经过改良的茶茶的味道。他“啪”地把筷子一放,直接喊人。店小二忙从另一桌过来,“爷有什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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