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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夫妻天天恶战(37)

那人还是沉默,白马却对南宫成十分不屑,用蹄子踹踹他的胳膊。南宫成暴跳如雷,按捺不住,大叫道:“妈的,老子和你拼了……”语音未落,眼神却正碰到那人清澈冷冽的目光。

那是怎样的一种干净和透明。仿佛雪进了人间却不愿凋零,心遇上寂寞却不愿分离。南宫成首见燕听听的眼睛,以为看见月光被重楼接下,暗香被清晨打开。只是眼睛。因为眼睛之下,是蒙脸的面纱,淡黑迷朦,连个轮廓也瞧不着。

南宫成定定神,已有计较,从地上坐起身,摸摸下巴,咳嗽道:“哎哟,我的心脏,我的肝脏,我的脾脏……”燕听听终于说话,语声清冷,“你没事么?”南宫成擅长的就是琢磨他人心灵,排除外界干扰,攻击致命要害,杀入事情本质,这人既然询问,越是装得冷酷,说明越是外冷内热,他萎靡道:“我不怪你,只可怜我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阿红,阿红妹妹,一定还在热着饭菜,熬着鸡汤,却不知道我再回不去了……”说到动情处,眼泪啪嗒滚落尘埃。

燕听听眼中闪过内疚,被狡诈无双的南宫成抓住,变本加厉叫道:“祸害遗千年,好人不长命!天啊,地啊,是哪位神仙姐姐开的玩笑啊!”他喊声凄厉,催人呕吐,白马一个响鼻,烦躁地刨着蹄子,似乎随时要把他踢到大气层去。南宫成一边叫,一边挪动,挪在燕听听身侧,正好隔开了白马。

燕听听一手抚住白马,斥道:“咪咪别乱动,人家受伤了,就是你撞的。”南宫成一楞,接着笑得眼泪飞溅,捧腹打滚:“这贼马居然叫咪咪,看来十分喜欢吃鱼,可以在史记里加一篇,就叫咪咪本纪,一定传唱不绝……”蓬、蓬,咪咪和主人都是一脚把他踢飞。

南宫成翻身站起,怒道:“凡事说不过一个理字,你们这么蛮横,都嫁不出去。”燕听听蓦地眼神一暗,暗得连南宫成心里一痛,喃喃道:“我胡说的,你这么漂亮,呃,连蒙着面都这么漂亮,简直眉清目楚,错落有致,呃,简直嫁人如麻……”那人目光转冷,不再打量他,无喜无悲,道:“你若没事,我便走了。”

南宫成哈哈道:“何必这么着急,相逢一笑泯恩仇,姑娘不妨到舍下吃一个土豆,啃一只红薯,再上路也不迟。”那人还没答话,天色骤然大黑,几如暴雨前夕,乌云轰然大起,边缘微有惊亮,竟似霹雳欲炸。这压城之气扑面而来,不予人喘息,并无预兆,令人愕然惊惧。

南宫成叫道:“他娘的,人品不好,连和女人勾搭几句也要被雷劈。”

白马直立而起,长嘶一声,满是焦急,燕听听按住它,道:“咪咪莫怕,有我在。”南宫成拍拍胸脯道:“我也在。”燕听听突然定定看着他道:“你叫什么?”他傻笑道:“南宫成。”燕听听道:“南宫成,对不住。你若有难,皆是因我而起。你即刻迅疾往南,不要回头。希望可避过此劫,也是听天由命。”南宫成怒道:“叫我逃命吗?老子不干,除非你给我银子。”燕听听原本神情冷淡,突地厉声喝道:“快走!”一掌推上他胸膛,将他托后数丈,南宫成只觉腾云驾雾,却忘记呼喊,就在这瞬间,他眼中望见一生最奇异的景象。

他虽被托飞,身向南去,面是朝北,正看到匪夷所思的画面,直接推翻所有思绪,打消所有坚定,忘记所有逻辑,只因这一场面,太过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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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很有意思,一年多以前写的,本来打算写成十万字左右的古代悬疑小说,但搁置之后,就没有继续,有空一定要写完。

倩女幽魂

引子

从远处望,古松就斜斜从山腰自顾自地撑出,恰好罩住平伸的石台,云深原也不知处,如何上得那个石台,也只有山中的人才熟悉这隐在青黛中的山道。

不熟悉道路,未必一定走错。熟悉道路,偶尔也会迷失。芸芸众生,不经意就走到了另外一个结果。这座石台,就叫作“不经意”。石壁上刻着一幅对联。

欢愉难有心,少见悲喜莫相聚。

厮守不经意,未尝生死先别离。

一名白衣女子端坐在棋盘前,云袖随风荡漾,她紧闭着双眼,叹了口气,缓缓张开双目,在棋盘上落了一颗子。身侧的少年定定看着棋盘,突然也叹了口气,望向天际:“越娘娘,你又下到这一步了。”

一抹夕阳横在山岭之间,有云也染了浅浅的颜色,静悄悄地伏在天际。

女子的手离开了棋子,指尖微微颤抖,注视着棋盘对面,那一边隐约现出个男子的身形,他丢开手中的长剑,击节高歌道:“相逢恨晚,想见恨难,相思恨渺茫,越儿,你平生最恨的是什么?” 越娘娘摇了摇头,只顾痴痴望着。男子也往棋盘落了一子。越娘娘微微一笑,说道:“末路,你是让我的么?”

男子起身道:“越儿,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到花又开的季节么?”

越娘娘猛睁大了眼睛,男子“刷”地隐去,棋盘对面只是青山静水,有飞鸟划过,云海已然暗淡。

越娘娘忍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一滴滴地打在棋盘上,溅起几朵转瞬即逝的水花。

“有多久了?我也不知道。只是,每天,我能感觉到,末路就坐在我的对面,可是,我永远都看不见他。末路,你知道么,这一局棋,我下了六年。”

“啪”,泪水溅在棋盘上,泪花绽开。

越娘娘身侧的少年沉默了半晌,柔声道:“越娘娘,这一个月来,我未曾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作灯笼儿。”

越娘娘抬起头来,泪痕淡淡挂在面庞之上,破涕笑道:“你来之日,我就望见你剑鞘刻着灯笼儿三个字,却从没想过便是你的名字。”

灯笼儿道:“三天后惊蛰,我是一定要把小倩带走的。”越娘娘扶案而起,走到古松旁边,月光便从枝叶间倾泻而下,将她周身映得晶莹剔透。灯笼儿见她不做声,也一动不动站立着,山风鼓吹得襟袖猎猎作响,脚下的影子一阵舞动。

越娘娘轻轻道:“一个月,你看我下了几盘棋?”灯笼儿道:“我只看你下了一盘棋,却下了十九次,只怕再下一百次一千次,也是下不完的。”越娘娘回身对他道:“我没有下完,小倩也不能走。”

灯笼儿缓缓道:“三天后惊蛰,我是一定要把小倩带走的,这盘棋你爱下多久下多久,爱下几次下几次,我已不愿再等。”他边说边徐徐坐于越娘娘适才的石凳上,目光落在棋盘,右手握住剑柄。越娘娘走近棋盘,也是落坐在他对面,摇头道:“我爱下多久下多久,爱下几次下几次,但你偏偏却只有待我下完,方能将小倩带走。”

灯笼儿失声大笑,越娘娘奇道:“你笑甚么……”话音未落,灯笼儿的剑疾刺她的咽喉,剑身漾着的月光一瞬即逝,棋盘上的夜色生生被劈开。她也无甚表情,剑尖抵住咽喉之际,夜色合拢,棋盘布着的黑白诸子才被剑风激起,当啷啷落了一地。越娘娘低头望着剑身,第一颗棋子“当”地落地,她眼睛扑闪一下,长长的睫毛就剪碎了月光,所有的棋子“当啷啷”落地,她轻声道:“你杀了我,我再也下不完这局棋,你也再带不走小倩。”灯笼儿持剑的手稳如磐石,也是轻声道:“我杀了你,你再也不用下这盘棋,我破开古松,带走小倩。”

越娘娘放声大哭,灯笼儿微一错愕,正待问她,她肩下白影急长,猛探向他的面门。灯笼儿腰一折,往后便倒,甩手将剑送出。越娘娘急退大转身,原是坐姿,依旧屈膝一个回旋,剑刃滑身掠出,破空投向悬崖。越娘娘的长袖探至他的腰腹上方,“忽”地笔直折下,卷住灯笼儿的小腿。灯笼儿一踢棋盘,身子腾起,棋盘平平飞向越娘娘,他伸手一搭棋盘,借力往越娘娘投去。越娘娘此际的大转身才转至一半,将袖子一振,收紧了灯笼儿的脚踝,身子边退边转,便将长袖拉直,转身之时顺势带起灯笼儿,灯笼儿空中无有力借,便遭长袖扯着画了半圆,却恰好追上长剑,抄住剑柄,而棋盘也正飞来,他一点棋盘,落回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