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灯花不堪剪(3)

苏紫痴痴地望着公子晗,流连在那儒雅英俊的面庞。这张他所迷恋的容颜,不知还能再注视多久?

依照自己的体力,日子其实是掐着算好了的,堪堪能陪公子行到钱国边境。若明日顺利与死士汇合,便依旧有望随公子回去章国;若遭逢变故,就真不能再做那个“拖油瓶”了。

他怏怏地想着,胸中寒气猛地纠结,忙伏到地上,用力压住了咳嗽声。帕里的鹿肉从袖口掉了出来,落几片在地上。他心疼地捡起来吹干净灰尘,无声念着“吃了没病”,都送入嘴里。

这才几个时辰,竟已尝出了酸味。

寂静的夜里,苏紫趴在地上咀嚼又咳嗽,抬起头来满眼是泪,刚吸了下鼻子,案上人便在梦中“嗯”了声,他忙抹了脸侍在一边。

灯芯长了,烧焦的地方缩成一团。待压住了火苗,便听见“啵”的一声,灯花炸开。整个屋子的光影便不住地抖,像是屋外有人跑动。如此两三回,公子晗警醒了,揉着额头又提起笔来苦思。

苏紫劝他歇息,却遭了拒绝,反而被打发去歇息。他乖觉地退到外间帘后,隔缝观察里间的状况。直等公子晗又渐渐仆到案上,才偷偷矮了身子潜回他身边。却又不敢惊扰,于是傻傻地拿了剪子坐在案边,拿着剪子挑剪烧焦的灯芯。

极小心、极仔细的,生怕惊扰了亮光,变出什么古怪的影子来。那白兰花般的五指,如此接近了火,仿佛下一刻就会烧溶,化作一滴泪。

这灯花,剪了一夜。

“本就不是多重的东西。”苏紫笑道,将种子带系到鞍上,“且不是我驮着。一点都不碍事……”,正说着,突然又伏在马背上,止不住地咳。

“怎么愈发厉害了?”公子心疼。李冉虬听见,则更黑了脸色。

苏紫摇头:“许是昨天淋了点雨,清咳不防事。”

昨夜落雨耽搁了些行程,今日向晚方能到达驿站。所幸这一路荒郊野外,并无钱国所设哨卡,但若是过了客栈,情况便又未可知。

三人前后在一丈宽的泥径上赶路,地势逐渐起了,进入山坡,两旁都是数丈的土崖,因昨夜的暴雨而滚落不少山石,又有不坑洼足了水,看不出深浅。

李冉虬正提及路况险恶,要二人多加留意。苏紫不谙御马之道,稍不留神,胯下青马便一个趔趄,竟就伏在了泥地上。公子晗眼疾手快拉了苏紫,苏紫则拽了桔梗袋子。两人同时被青马溅了一身的泥浆。

李冉虬下马察看之后道:“马腿折了,不能再骑。”完了又瞪苏紫一眼。

公子晗叹道:“路上泥泞颠簸,怪不得阿紫。倒可惜了这匹马。”又拉了苏紫上马,“你本就轻,与我共乘该不是问题。”

说罢,以眼神堵了李冉虬的口。三人两骑依旧上路。却听闻身后马嘶阵阵,回头看去,竟是青马跛着伤腿跟了上来。

“畜牲尤忠心若此,实让人感叹。”公子晗嗟道,“如此跟着,却更是个麻烦。”

苏紫闻言,心中突地一跳。

他又听公子晗对李冉虬道:“且随我来。”

两骑前行,青马顽强地跟在后面。前面是三叉口,应左行,公子晗却偏向右走,那青马自然跟上,如此十丈之后二人翻身下马,那青马也极通灵性地跪倒。苏紫站在公子晗身边,已隐约觉察了他的用意。

公子晗向李冉虬伸手:“剑来。”

李冉虬恍然道:“世子,请让我来!”

公子晗摇头,依旧道:“剑来。”

李冉虬无奈,奉了剑。只见公子晗仗剑在手,躬身温柔抚摸青马的鬃毛,贴近它耳边喃喃细语。突然间银光一闪,手起刀落间马血喷薄而出。三人略略避开,公子晗目光温柔地看着青马渐渐停止了挣扎。

腥甜的血气扑面而来,苏紫揪紧了衣领。面前是马血的微热,身后却是荒野的冰凉。

客栈立在野地的岔路口,不过一间大屋,前面挂了幌子后面加了马厩。因为离开官道太远,自然没多少人烟,小二搭着布巾立在土坡上,远见了客人,立刻跑回客栈报信。

飞鸽书信上原说好的,若死士先赶到客栈,则将顶替客栈全员。公子晗只须与掌柜以暗语联络。

然而真正到了掌柜面前,公子晗便明白事情未必顺遂。

那是一位四五十岁的男人,抬眼皮看了来人,缓慢问道:“三位打尖住店?”

李冉虬唯恐他是死士易容,依旧拿暗语来对:“天地人三间上房。”

那老头没多余的反应,甚至不见笑容,只伸手到架子上,摸了半天才找出三块房板丢过来。公子晗默默看在眼里,突然道:“肚子正饥,不如先用了晚膳再上楼去。”

上一篇:将军,以身相许吗 下一篇:茶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