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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金奇情(5)

店老板咳嗽两声,赞美她实在如仙女下凡,方媞像根本没听见,不停数落衣饰的短处,末了干脆地道:“人家可付了十两银子!这做工值十两吗?二两差不多了,把多下打赏的八两还来!”

龙微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她仍惦记那多出的八两。店老板一阵肉痛,岂是说还就还?两人便在角落里讨价还价。龙微又好气又好笑,衣著一新的方媞手提裙脚,毫无淑女风范,简直大煞风景。他不由哀叹,都说人靠衣装,可惜她戴上凤冠也不像公主。

好容易从财迷的裁缝店老板那里捞回五两银子,方媞满足得忘了东西南北,甚至忘了有龙微陪同,拿了钱就兴冲冲走出店去。龙微摇头跟上,走快两步提醒她:“你这样花枝招展,谁都容易追上你。”

方媞瞪他:“不是你让我买的衣裳吗?”

龙微只好道:“此一时彼一时,你穿新衣太耀眼了嘛。别忘我们要甩掉跟踪的人。”

“好看不好看?”方媞明媚地笑。

“好——看!”龙微想,她不张牙舞爪自是好看的。

“好看就多穿一阵。”方媞摸了摸头,“哎呀,差一朵珠花……”说罢不停用眼睛瞄龙微。

龙微听出她的意思,唉,这个铁母鸡绝不会自掏腰包买珠花。“前面有集市,你去挑,我付账。”最后三个字,他说得铿锵有力。

话说完,方媞的人影已缩为一点,她竟用上了轻功,冲向两条街外的集市。

等龙微找到方媞时,她手里抱了五只珠花,挑得眼花缭乱。“究竟哪个好呢?”

龙微从未替女子买过饰品,犹豫地拣出其中一只,道:“这个?”

“哎呀,是不是太珠光宝气,显得俗艳?”

龙微正待回答,身后有人不小心绊了一跤,撞他一下。方媞有力地扶住了他,递上另外一只:“这只也不错,是不是?”

龙微愁眉苦脸,只觉腰上微微有点痛,想是撞得不轻。挤出笑脸,他叹气:“要不全买了,省得挑三拣四。”

方媞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道:“你肯全为我买下?天哪,别指望让我欠你人情!”

“别紧张,全部白送,不欠人情。”龙微伸手掏银袋,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已熟知方媞的脾性,“等买完这个,我们付钱给车夫大哥,尽早离开此地。”

“好,好,你说什么都好。”方媞眉眼柔和,笑眯眯地等待龙微付账。

“奇怪,我的银袋呢?”龙微摸了半天没找到,脸色渐渐变了。

方媞回想刚才一幕,恍然大悟,颤声道:“你别告诉我,他刚才撞你一下,你的银钱袋子就不见了?”

龙微见方媞比他更紧张,呵呵笑道:“你真是神算,的确不见了。”

“你不会笨到把所有的盘缠都放在袋子里吧?”方媞紧张地问。

龙微点头:“你知道男人向来不愿在身上挂很多袋子,自然全在里面。”

方媞简直要瘫倒。眼看离杭州还有两天的路程,他们却没有钱了。可惜这五只珠花,失之交臂。

心底里有个声音在说,刚刚向裁缝店老板打劫了五两银子。方媞挣扎了一下,还是放弃,明明是龙微说好要付钱的,她怎么能代劳。

“没钱付给车夫大哥,这该如何是好。”龙微苦恼地敲头,这是目前唯一令他心情烦躁的事。他似乎也忘了方媞身上有钱,只记得自己付不了账。

“没钱付账?那还不快逃走,万一给拉到官府就麻烦了。”方媞马上为龙微得出结论:脚底抹油,开溜!她叹气,恋恋不舍朝那五只珠花望了最后一眼,道:“你又不是头回欠钱,等以后回扬州再还给他好了。”

他怒目而视:“谁说我以前欠过钱?”

“好,没欠过,不过今日起就算是欠了。”

一文钱憋死英雄汉。龙微无奈,和方媞怀了沉重的心情回到馆舍。好在这里的房钱已被人结清,不然更加丢脸。

收拾行李开溜。

“你这些被褥什么的,别再带了,又没马车,难道想做脚夫一路扛到杭州?”

说得有理。龙微只得拾掇好换洗衣服,拿上一卷书塞进行囊中。

方媞道:“挑两件你没穿过的拿出来,我们俩换上,我扮男装和你一起出门。”说完,取出一套易容的工具。

“别动,别动。”方媞掰过龙微的脸,替他粘上一撇胡须。他大窘,耳朵腾地染上一抹红,好在方媞没有察觉,又糊了一把粘粘的黄色膏体在他脸上涂啊抹呀。

龙微屏气吞声、大气不出等她装扮完毕,眼前不禁浮现出她揉搓辣油的情形。方媞为他加好皱纹,满意地端详了一阵,拎起一套男装回自己的屋中换衣。

龙微急忙取了镜子,刚看一眼就差点要拍桌子。死丫头居然在他嘴边加了一颗难看的痣,他又不是媒婆!他很想抹去那颗痣,无奈拿开后嘴边就多了个坑,更加丑陋,权衡一下只得再加回去。

方媞一身男装,神采奕奕跑来招呼龙微。龙微嫉妒地看她把他的行头穿得风流倜傥,自己却仿佛一个硬想冒充风雅的暴发户模样,恨得牙咬咬。

两人左顾右看,避开馆舍伙计和客人的视线,悄悄走到大堂。不巧有个伙计眼尖,见是两个陌生人,便打招呼道:“客官住店呀?”

龙微立即打哈哈笑道:“是呀,这里几钱一宿?”

“五十钱。”

“这么贵!”龙微一皱眉,拉了方媞离去,伙计鄙夷地在他们身后唾了一口。

走出一条街,龙微低声问方媞:“你说我们甩掉跟踪的人没有?”

“好像没人跟着。”

龙微沉吟:“既然如此,我们避开官道,走小路去杭州。”

两人卸掉了易容,行走在坑洼的田野小路上。除了荒草就是远处的山林,方媞和龙微走得两脚生泡,眼看太阳从顶头落到了西边,一路没找到一处水源。

两人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携带水囊和干粮,的确是逃命经验不足。这会儿切实感受到什么叫“荒郊野外”,肚子并不很饿,但渴起来简直要人命。

“这条路是你找的吧!”方媞迁怒地道。

“如不是碰上你,我此刻仍在扬州,不知道多逍遥。”

“碰上我有什么不好?要换了还金帮其他弟子,恐怕你这欠债的家伙早就皮开肉绽,被毒打一顿了。”

“你这个丫头,真是一无是处。”龙微见她不留口德,反唇相讥。

“什么?”方媞瞪大眼跳起来。“我武功好,人又漂亮,办事利索,为人勤快……”

“你太没有自知之明。”龙微一针见血,“你武功好,光对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动手;你人漂亮,可衣著邋遢性格粗鲁;你办事利落,就不会老是追不到债要眼巴巴跑杭州;你为人勤快,为什么每次打尖都是我跟老板交涉?”

方媞“哼”了一声,目光无辜地东张西望,不肯承认。

话说得多越发口渴。方媞舔舔干燥的嘴唇,突然停下脚步,指了天大骂:“老天爷!若是再走一柱香,还不让我遇上水源,我就骂你一百遍解恨!”

龙微“扑哧”一笑:“有用么?”

方媞瞥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当然有用。每回季大姐要找我麻烦,我都靠这招躲过去。老天爷最后总会帮我。”

龙微悠闲地道:“你求老天爷,不如求自己的双腿。这里是江南,绝不会缺水,多走几步路总找得到。”

方媞哀怨地跺脚:“不行,我要回到大路上,那人一定会再请我们吃喝,帮我们付钱住宿,我不要流落山林。”

龙微根本不理会她,拣了根粗树枝开道。奇怪,越是看到方媞跳脚,他越是气定神闲,心情愉快。

“路费是你出,现在,你起码要负责食宿!”她叫道。

“我们打只野鸡,再幕天席地。你不懂什么叫风餐露宿吗?”

“打野鸡?”方媞怀疑地看他,“你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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