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玫瑰(568)

“这是个绝妙的平衡模型，能够生生不息地剥夺无数民众的价值，积累他自己的财富……”

洛希缓缓地道来，语气平和，揭破的事实却令人心惊。在不长的演讲中，他对民众们讲述了自己成为Rosie以来的所见所闻，从杰森·埃利斯的故事，讲到贫民窟中沉迷幻海系统的人们，再讲到神明居身负巨债、不得已生活在地下的众人。

十年前，他也曾这样在主城区的街头，为过往行人讲述自己的理念，那时很少有人为他驻足；十年后的今天，他的理念被打磨得更加纯熟，也有了众多的拥趸，终于他能够站在全城最高的讲坛上，向所有人演讲，实现最初的心愿。

十年来漫长无光的征程，一朝终于走到了尽头，他手握着强有力的权柄，再也没有人敢忽视他说出的任何一句话。也许这就是邓槐灵的期盼，对方用生命为他换来的，正是这种不受轻视的权力。

塞西娜城史无前例地宁静，安静得可以听见雪花飘落在积雪上的声音。民众们默默地回忆着过去十多年间城市的变化，思考着他演讲中的每一个字眼，洛希所说的，正是塞西娜面临的困境，他们奋起反抗，就是想要改变这样的现状。

“这样的事情会普遍发生在所有不完善的政体和社会体系中……在放任仿生人和幻海系统这两种技术发展的前提下，我们的政体无法杜绝此类问题。而完美的政体，至少在此时此地，我们尚没有条件达到。

“我们并未做好准备迎接崭新的科技，用仿生人取代人类的工作，把人生托付给虚幻的梦境。在尚有残缺的分配制度下，过于迅速的科技发展并非是一件好事，它把太多的人排挤出社会主体，导致了贫民窟的泛滥。”

“即便执政者是我，也没办法在不触及根本的情况下，解决这些问题。”洛希面对着镜头，坚定地道，“因此我有一个大胆的设想，这两种科技必须倒退一步，为全社会的福祉让位——也就是说，塞西娜城，从此禁用仿生人和幻海系统。”

第262章 权力之巅，09:10 am·2

洛希清晰有力地说出这句话，声音回荡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使民众们的神情都有了极大的震动。这是相当激进的政策，取缔所有的仿生人和幻海系统，意味着一次科技倒退，塞西娜城将退回十多年前的生产力水平，市民的日常生活也会遭受冲击。

以往的市长发表就任演说前，总会向民众担保经济增长，提出这样那样宏大的蓝图构想。虽然这些许诺往往都不能实现，但人们已经习惯了在市长们的演说中憧憬未来，骤然听到科技倒退的政策，不能不感到惊奇。

不过，对于目前的塞西娜城来说，取缔这两样技术倒也不是难事。早在战争初期，城内的一千万仿生人就被CyberRose强行征用，幻海系统的外接设备也被回收，近三个月的时间里，全城的民众都没有接触到这两项技术。

洛希不必派人挨家挨户地征收仿生人和设备，这避免了潜在的冲突。只是，完全禁止民众使用它们的权利又是另一回事……一时之间，几百家新闻频道炸开了锅，人民也议论纷纷。

“我大概知道各位在想什么，但我并不是喜欢做出虚假承诺的人。”洛希望着面前席卷过广场的雪花，眼眸中依然风平浪静，“我也曾想过不禁用这两种技术，退而寻找其他的替代政策，但是很可惜，我和我的智囊们都没有找到。”

“我提出这样的政策，是因为看到了它的必要性。如果不全然禁止，只是用温和的政策监控，那么权力不过是从CyberRose这种超级公司移交到了政府手中，从上至下的官员，都可以借此牟取暴利。

“这样的情形，和罗伯特·迪兰当政的时代并没有区别。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面，假如我最终当选塞西娜城的市长，我不会采取温和容忍的手段，所以我现在就提出我的设想，希望大家能有充足的时间仔细考量。”

纷扬的雪片落在洛希的发顶，他的脸颊和耳廓被寒风冻得微红，纤长的睫毛沾着白雪。屏幕前的观众们注视着这张美丽得有些柔弱的脸，洛希说出的刚硬字句同这张脸产生的对比不由得令人心惊。

塞西娜的民众渐渐认识到，这位代理市长漂亮的外表下有着战士的铁腕和决心，对方不是那种会被声名荣誉束缚不前的人，洛希既然说出这番话，就代表着他一点也不害怕身败名裂的下场。

就像一柄明寒霜冷的剑，锋利的剑芒是为了斩除弊端而存在，如果因害怕崩缺而不敢出剑，那么剑的存在便毫无意义。

“我是这场革命的胜利者，但革命胜利不等于变革成功，它只是把变革的权力握在手中的过程。”洛希继续说道，“每一场革命，对城市来说都是一剂猛药，但要是不在猛药之后切除病灶，只寄希望于革命而不是改变，城市依然会陷入无止境革命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