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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客(22)

就这么个不靠谱的主,还总喜欢在谢白出门前装模作样地叮嘱道:“东西带好,别丢了回头找不到。”

见殷无书转身沿着一条蜿蜒的小径朝山里走,谢白皱了皱眉问落在后面的立冬:“找什么?”

“您看我这张懵逼脸就知道了。”立冬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道:“完全不晓得老大在找什么。本来要留我和风狸一起看门的,结果临时把我拐带出来了。我就刚刚被他叫去设点路障,最近一个月不让普通人上山。其他的事情都没跟我说过。”

“不过能让老大费心出来找的,也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东西。”他看着殷无书的背影又补了一句,而后迈步跟了过去。

殷无书并没有走远,他走了四五米便脚尖一转,拐向了右手边的林子,绕着入林第一株老松树走了三步,而后径直从两株野樟树之间穿过,右行两步,而后便站定了身。

他离谢白也不过七八步的距离,即便谢白不跟过去,也照样能看清他的动作。

就见殷无书抬手抖出一支细木枝出来,木枝上牵着一根长长的蛛丝,一圈圈顺着木枝垂落下来,另一端一点点朝泥地靠近。

“老大你要找的东西埋着下面了?”立冬双手笼在袖子里,十分不顾形象地蹲在了旁边,似乎想仔细看看有什么东西值得殷无书这么大晚上的赶出来找。

谢白看着殷无书的举动,脑中突然闪过某些片段。他向来不认路,许多地方他即便曾经去过,再去的时候也依旧没什么特别的印象。除非有些特殊的标志……他眉头一蹙,抬头扫了一圈整个礼蓝山。当他看到半山腰那棵被雷电劈成两半造型奇特的老树时,他有些讶异地低声道:“这是以前的棺盖山?”

殷无书听到他的声音抬了抬眼,挑眉道:“居然还记得?棺盖山是周围人给取的诨名,人家大名叫礼蓝。”

谢白自然不会去管一座山究竟有什么大名小名,但如果这里就是曾经的棺盖山的话……他差不多知道殷无书是来找什么的了。

他这想法刚冒头,就见殷无书已经用蛛丝把他要的东西从地底勾了上来。那东西只比拳头略大一圈,远远看去有些泛白,但谢白知道那只是它外面裹着的一层膜衣,因为当初的殷无书无法忍受把那东西裸露着放进地底。

立冬叫了一声“卧槽”,整个人弹起来,后退了两步叫道:“怎么又是一颗心脏?谁的?”

殷无书将木枝和蛛丝连同落在手中的心脏一起收了起来,笑道:“我的啊。”

谢白:“……”果然。

立冬:“……”变态。

第21章

“老大你究竟是什么成的精,到底几颗心?”立冬一脸哔了狗的模样。

“天阳之气。”殷无书看都没看他,懒洋洋地道。

立冬特别想说“我觉得是王八之气才对”,但是又没那个胆子,于是又千辛万苦地憋了回去,加上目睹殷无书花式挖心的缘故,脸都憋得发青了。

“到底多少心”这个问题早在百来年前谢白就问过殷无书。

那时候时值仲春,白昼初长,过了酉时天才彻底黑下来。谢白去娄衔月的酒肆帮殷无书买酒,结果被娄衔月捉住硬是听她扯了好一段街头巷尾的家长里短,听得谢白脸都瘫了。

等他回到自家院子里的时候,原本坐在树下支着头炼药的殷无书已经没了踪影。只剩用完的药炉子还在那里袅袅散着几缕残烟。

那药是替谢白炼的。谢白来历特殊,跟普通人不大一样。虽然因为当初的百鬼养尸阵活了过来,但是身体底子很差。每隔一阵子总会出现发寒发冷,手脚莫名有淤血,周身骨关节刺痛的情况。殷无书说那其实是他在长身体的原因。

这症状谢白小时候犯得密集些,几乎每隔三五天就会痛,冷得嘴唇都紫了。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说,只会在殷无书坐下的时候,跟猫崽子一样,闷不啃声爬到他怀里窝着。七八岁后,他就不爬了,每次都自己闷着硬抗。殷无书就是那时候找到了点方子,开始给他炼药的。每次熬上一天一夜,满满一瓷瓶,够他用小半年。

这会儿谢白已经十九了,这种症状发作得也越来越少,药用得也慢。殷无书估摸着再熬一大瓷瓶就差不多了,于是在院子里炼了一整个日夜。

谢白目光在药炉子上一扫而过,便径直拎着酒进了屋。

他本以为殷无书是把熬好的药拎进屋装瓶去了,结果在西屋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他的人,装药的瓷瓶却已经满了,封了口搁在木柜上。倒是后头的屋子里隐约传来点儿水声。

谢白有些纳闷,便把酒搁在桌上,转身沿着短廊去了后面。

结果他一推屋门就后悔了,屋子里满是氤氲的水汽,还有两声啾啾的鸟鸣从一丛青竹里传出来。

对,没错,有青竹有鸟鸣。

因为殷无书这个尽作妖的又搞了个移花接木阵,把亭谷那个他格外偏爱的温泉给移过来了。为什么不直接去亭谷泡温泉呢?因为殷无书嫌露天泡澡不够干净……

他还装模作样地在对着门的地方临时架了个屏风,但是这屏风估计是他随手点的,根本没放对位置,光挡了半丛青竹没遮人,有个鬼用。

“一个时辰未见,你长进不小啊谢姓少年,还会偷看人洗澡了,果然要离娄衔月远一点。”殷无书两手搭在温泉池边上,其中一只手里还拿着个拳头大的东西。

他平日里对谢白的称呼常常信口胡叫,不过最常用的还是两种,寻常情况下叫他“小白”,调侃的时候就管他叫“谢姓少年”,也不知道以后三十四岁或是百八十岁的时候,他会不会换成“谢姓青年”、“谢姓老年”……

谢白想想脸就瘫,他面无表情丢下一句“我来关门,看多了瞎”,就打算转身离开,结果目光一晃却发现殷无书胸口的位置有一块非常可怖的伤疤。

他关门的手一顿,想也没想便推门直接走了进去。

殷无书跟谢白相处了十来年,自认对谢白的性格还是很了解的。他大概完全没想到谢白会这么直接到他面前,明显愣住了。直到谢白在他旁边蹲下身,这才开口道:“你叛逆期到了?”

谢白皱着眉根本没搭理他这句,而是盯着他胸口一字一顿道:“你这伤怎么回事?”

殷无书身上是不会留疤的,谢白亲眼看过他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弥合,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会结痂脱落,而后那片皮肤就会变得光洁平滑,一点儿受过伤的痕迹都不会留下来。

所以他胸口上这个疤便显得无比扎眼,看得谢白毛都炸起来。

“哦,这个啊——”殷无书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道:“没事,这里破皮的次数略有点儿多,所以掉疤的速度相对慢一点儿,明天就好了。”

“破皮?”谢白盯着那片疤,简直想把刚买的酒直接浇到殷无书脸上。照他对殷无书伤疤愈合方式来理解,他胸口这伤在没弥合之前就是个血洞,到他嘴里居然就轻描淡写成破皮了。

“怎么弄的,你怎么可能让别人伤到这里?”谢白瞪着他问道。

殷无书面不改色:“自己挖的。”

谢白:“……”

要不是他一贯比较克制,就该直接脱口而出“你有病吗?!”吃饱了撑得慌手欠在自己心口掏个洞?!

“把这个挖出来。”殷无书晃了晃右手上握着的那个东西。

那玩意儿比拳头大一些,刚才谢白在门口一扫过去没放在心上,现在近距离一看,差点儿直接栽进温泉池里。

这东西怎么看怎么都是一颗心脏!只不过外面包了一层有些透的白色的膜衣。

“你脸怎么青了?”殷无书空着的左手拍了拍谢白,道:“吓着了?你小时候不是也看见过一回么?”

他这么一说,谢白倒是想起来了,他小时候确实见过,约莫是七八岁的时候。当时他还不认得这东西是什么,只听殷无书说是个对他没什么用的东西,得去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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