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到了吗？”她上来就问。
“先吃饭好不好？我可是工作了一个上午。”江东明拿起菜单，“第一，小白兔，凡事要耐心。第二，男人肚子饿的时候脾气不好。第三，昨天我说了，我表弟现在很酷的样子，还不喜欢照相，以前却很爱现的，所以照片浩瀚如海，我翻看了一晚上，你不要心疼我一下吗？”
路小凡有点不好意思，也觉得自己求人帮忙却这么急，确实有点不对，就耐着性子陪江东明吃了一顿饭。
然后她发现，这表弟两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姻亲而已，却有很多习惯高度一致，比如吃饭的优雅劲头，比如对食物的挑剔。难道，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都一个德行？可是，傅诚从贫困中出生和成长的，为什么顶包之后除了性情大变，对公司更负责也更能干之外，其他生活习惯和细节却与原来保持着高度一致的呢？如果只是模仿和装样子，几年如一日，难度也太大了些。
这，又是一个谜。
“好啦，给你吧，我怕你吃东西还要走心思，会伤到胃呢。”吃到一半，江东明终于妥协的说。
随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几张放大的、打印好的照片。
“计肇钧”在照片中笑着，背景是各种新起的高楼或者才拆掉的旧楼。他身上穿着考究的西装，头发有故意做出的凌乱感。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不知是不是路小凡知道真相的缘故，总觉得两人的差别其实很大。
照片里的“计肇钧”神情虚浮，看起来有点油头粉面的样子，眼神甚至是带点淫邪的。现在的计肇钧虽然冷冰冰，却让人感觉踏实安全，一派正人君子的作风。身材上，两人虽然初看上去也极为相似，但照片里的人就像酒色过度的样子。如今这个计肇钧，她爱的那个男人呢？却结实强壮，就像是浑身都蕴含着力量，很man的。
看看照片下角的日期，正是五年多以前。如果说他们确实是好友，可以互相托付生命和家人的那种，那得是一见如故才行，因为推算起来，应该很快就出了车祸，他们没有时间慢慢培养感情。
“除了时间，还有什么发现没有？”江东明咽下最后一口牛排，又喝了口红酒才道，“我要说明的是，那时候我表弟很纨绔的，只是他那段时间对建筑感兴趣。其实，他爱的也并不是建筑本身，更不是房地产事业，而是喜欢看旧楼塌倒或者爆破的瞬间。大约，那样会比较有破坏感。”
“这里有好几张和新楼合影的啊，大部分还是盖到一半的工地。”路小凡继续翻照片，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那是对比照。”江东明解释，“在拆掉旧楼前照一张，建起或者建中再照一张，我记得他说会有时光感。如果傅诚在工地干活，那么应该是在建设中与我表弟相识的。”
第八十七章知情人
这话，让路小凡心头一紧，手上翻看照片的动作加快了。从江东明的角度看起来，就像她在快速的挑挑捡捡。
“你发现什么？”他纳闷。
“总觉得有什么熟悉的东西在我眼前一闪而过……”路小凡皱眉，因为那感觉如此亲切，却始终抓不到。
“那看看背景，说不定重要的就是背景，别只注意我表弟帅气的脸。”
当的一声，路小心感觉心上像落下一道重锤似的，窜过一串火星。
她急忙抽出最后一张照片来，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是一张夜景。
快封顶的高楼，大概在赶工期，工地上灯火通明，照得亮如白昼。所以照片的光线很好，人物也很清晰。
越过那张五官一样却莫名令路小凡讨厌的脸，照片背景里有几个工人正在忙碌。因为前面的大脸太招摇，笑得太嚣张得意，很容易让人忽略后面正辛苦工作的人。那些人在计大少光鲜的自拍照里，就像蝼蚁般渺小，好像就要淹没在工地里，淹没在黑夜中。
其中有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正从照片的主角身后路过，推着一辆堆满砖石瓦砾的小车。车上装得满满的，他瘦高的身体鼓起了全部力量。
尽管作为背景，他的模样并不十分清楚。尽管他并没有看镜头，只是正巧侧过脸。尽管他穿着破旧的工作服，还戴着安全帽。尽管他的存在感很弱，可是路小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正是他！十年前从恶徒手中救下了她。那张脸才是她十年记忆中的，不是现在那样英俊无比的一张。相比起来，她却觉得那张带着疤痕的脸更加亲切。
“发现什么？”江东明望着僵掉的路小凡。连忙问。
“傅诚在这张照片里。”路小凡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响起。
她要做多大的努力，才没有哭出来呀。她不能在江东明面前流露出对傅诚的感情，压抑情绪得多么辛苦！
可她不知道，她抬起的脸苍白着，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不住。
“哪个哪个？你认识傅诚吗？”江东明干脆从对面坐到路小凡身边来。
“这个。这个人就是傅诚。”路小凡指着照片中的年轻男人，指尖都有点发抖了，可是仍然要撒谎。“我怎么会认识他？我是从兰姨那里看到的照片。”
“不是很清楚呀。你能保证没认错？”江东明都快把照片贴在自己鼻子上了。
“我没认错。因为……”路小凡深吸了一口气，“兰姨说过，傅诚脸上有很大一块烧伤的疤痕。横在整张脸上。我在兰姨那边的照片中也见到过的，没错。”
江东明一边点头，一边仔细辨认照片，“对了。这人脸上真有一块好大的疤痕。奇怪，我表弟身上也有一块伤痕。据说是车祸后留下的。他死活不肯做手术做掉，说要为那场车祸做个纪念。”
他不是要纪念那场车祸，他是要给真正的自己留一个过去！那是他小时候的烧伤，他坚持留着。是要时刻提醒自己到底是谁！
这么说来，他根本就不想冒充另一个人！什么锦衣玉食，高床软枕。香车美人，并非他所愿。他想做自己。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逼得他不得不放弃过去！
瞬间，路小凡懂了他。
可她应该称呼他什么？计肇钧？傅诚？她觉得，他就应该是计肇钧！既然已经冒充了，既然揭穿谎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那他就只能是计肇钧。
“有了这个就好办了。”江东明没有注意到路小凡情绪的异常，有点高兴的说，“我应该能查出这是哪个工地，毕竟照片上有时间，也有工地背景。”
“那就拜托你查查看。”路小凡站起来，“然后我们再约时间，去找找相关的人，看有没有记得他们是怎么相识的。”
“再坐会儿吧，还有放后甜点。”江东明真想增加两人相处的时间。
路小凡却只能婉拒，“江大少，我也是要工作的，而且工作时间不固定。”她努力笑了笑，“这时候计伯伯快醒了，要饭后加一点营养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