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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蚀/海中日蚀(72)+番外

作者: 水中刀 阅读记录

最先开工的是巴音的鼓,然后是卫卫的贝斯,那两天冷炽没有到场,耿京川全程陪同。据他描述,巴音在那间玻璃房里挥汗如雨地打了一整天鼓,累得差点让他背回去。卫卫稍微轻松点,完活之后,手指也握不住筷子。

冷炽不信,演出时大伙连蹦带跳,下台之后还有精神乱逛,听着伴奏走一遍能累到哪去?

耿京川没有反驳。

第三天原本该录节奏吉他,他改让冷炽先录主音吉他。结果一天下来,冷炽竟没有完工。之前他只听过整个乐队的合奏录音,当自己的琴声被单拎出来时,他忽然有种陌生的不适感,就像人们听到自己说话的录音。

而且,他的技术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完美。现场演出的容错率很高,偶尔出错也能被气氛掩盖,当他的琴声从合奏中剥离,微小的瑕疵就被放大到无法忍受。

站在寂静的玻璃房中,冷炽感到深深的羞辱,强迫症般地反复重来。第一天录音结束时,他近乎精神崩溃,怀疑自己不会弹琴。耿京川默默地陪在他旁边,把一根点燃的烟递到他唇边。

冷炽没心思计较这是不是间接接吻,沮丧地抽完,用脚碾碎了烟头。

也许是前一天的工作给他留下了阴影,第二天他走进录音棚时莫名地感到恐惧,迟迟不肯走进玻璃房。耿京川好像早有准备,和录音师交流几句,就把今天的录制换成节奏吉他。

冷炽满怀愧疚地坐在外间,旁观他们工作。

和冷炽一样,耿京川也没有使用录音棚的乐器。早上出门时,他拎着一只长方形的通用琴箱,走进录音棚,才取出乐器。是那把海中日蚀。

冷炽下意识地站起来,走到玻璃墙边。

耿京川给它配了琴带,换了套琴弦,琴体似乎也做了保养,连金属配件都光亮如新。这些天他不是早出晚归就是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原来是在做这件事。

录音师接好麦克就回到座位,耿京川戴上耳麦在调琴。节拍器滴滴答答地走起来,他的演奏也开始了。和刚认识那会儿一样,耿京川的手法总是干净准确,是下过苦功的扎实,却不是粗糙地快。他把技巧都融入节奏的律动,从不浪费在炫技上,如同他奔跑时动作协调又流畅,大繁若简。

冷炽是相反的类型。

这不代表他没下过功夫,而是他的发挥需要气氛。情绪到位,他会释放惊人的能量,状态不佳时,他的只能合格地完成演出。冷炽对自己的要求远不止“合格”,特别是这种时候,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极致的发挥。

他用手指轻轻点着玻璃,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今天的海中日蚀露出它的另一面,加了重失真的琴声低沉结实,一波一波地拍在冷炽的胸口,冲散了他的情绪。他跟着耿京川的吉他放空,时间很快地流过了。

耿京川录得很顺利,用海中日蚀录完一遍,他又用录音棚的吉他录了另一版。他甚至有时间和录音师讨论,这两个版本分别适合哪首歌。

冷炽坐在沙发上默默地听,这会儿他再没有一丝浮躁,只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太多。耿京川偶尔回头看他一眼,对上他的目光就笑笑,冷炽也条件反射地笑。等他转回去继续工作,冷炽才感到那笑容的余波还在回荡。

胸前有种奇怪的痒,手抓也不能缓解,反而让它扩散到全身。这感觉不但不难受,还有点微妙的愉悦,好像心脏被轻轻舔了一下。

冷炽的脸稍微发热,他想起那天晚上。口腔的记忆飞快地复苏,舌头躁动地摩擦上颚,他想接吻。

耿京川浑然不觉,和录音师交流间隙,他又对冷炽笑了笑。

除了主音吉他,人声之前的录制都已结束。无论如何,明天都必须完成任务,冷炽再也不能拖延,也不能失败。

吃饭时他还能勉强镇定,回到自己房间,他就没法安静地坐着。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跳动,好像在弹琴,可当他抱起吉他时,又连一首完整的歌也弹不完。

他好像面临一场没有补考的考试,而成绩会永远保留。这些歌曲录完后会传到网上,人们对日蚀乐队的印象都将取决于此。

主音吉他手成功会让自己扬名立万,失败则由整个乐队承担,因为极少有人会单独批评某一位乐手。冷炽绝不允许自己的平庸牵累乐队,但那极致的绽放是如此可遇而不可求。

杂念充满他的大脑,有些是燃眉之急,有些和眼下毫无关联。他想到古人铸剑献祭人命的传说,如果鲜血能让自己爆发潜能,他会毫不犹豫地捅自己一刀——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耿京川为什么那么驾轻就熟?他之前录过小样吗?也许吧,他不是也接过配器的活吗——自己和耿京川干过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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