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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塔笔记(密码战)(86)+番外

作者: 空灯流远 阅读记录

“不行。”安得蒙深碧色的眼睛有些暗淡:“她死了。但是她的同事活了下来。”

“我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那是错觉。”他拿走照片,放进西服口袋里:“你记错了。”

我总是记错东西。

我曾经顺路去一家电缆厂见一位熟人,正好看见工人抄录电表。 一个有着及肩黑色卷发和鹰钩鼻的犹太人,穿着满是油污的蓝色工服,爬到管道高处读表。一瞬间觉得非常眼熟。

我不知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他穿着呢绒大衣,随随便便坐在办公室窗台上喝咖啡的样子。

“他叫什么名字?”我问朋友。

“拉斐尔。修兹 ,”朋友无所谓的说:“这个人战争中没有上前线参军,是个懦夫。”

“那战争期间他在哪里?”

“天知道。问过他,他从来不说。”朋友耸耸肩。

我想起自己也没有上过战场,突然有种奇妙的熟悉感。可是我不认得拉斐尔。修兹这个人,于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离开了。

朋友和我讨论着伦敦空袭时的惨烈,还有他再也没有回家的亲人和朋友。他神情哀伤,但是眼睛里却充满希望:“战争胜利了,真不敢相信!”

我对这些一无所知。每当我试图回忆它们,只觉得胸中空空荡荡的,像头顶上不列颠无边无际的灰蓝色的天空。

第44章

和安得蒙在一起的第二年,我遇见一位失忆以前的老朋友。他找到我,说我做过他表弟的家庭教师,要还给我一样东西。

正好是冬天的早晨,街道上漂浮着阴冷的雾气。我开门取牛奶,听见身后有人喊:“艾伦?”

说话的男人带着金丝眼镜,左手牵着一个红头发的小男孩,八九岁的样子,站在街角的浓雾里面。他让小男孩等在原地,然后向我走过来。我们就在门廊上聊天。

“我以前做过家庭教师?”我很惊讶。

“对。你每周都来我外公家,我们是朋友。”他关切地问我:“小艾伦,听说你失忆了?”

“空袭中头部受伤了,真倒霉。”我耸耸肩。

“会时不时头痛吗?”

“噢,别为我担心,不会的。”

金丝眼镜男人似乎松了口气 。他想事情时似乎总是习惯性地眯起眼睛。我们聊了一会儿,他打量我,评价说:“艾伦,你看上去过得不错。”

“哦,是的。我和恋人住在一起。”

“不,”他纠正我:“我是说你看上去很幸福。”

我问他:“你看上去不高兴?”

“我失恋了。”

“你可以追回来。泡妞是有诀窍的,只要方法对了,没有追不到手的女人。”我安慰他:“诀窍在于坚持不懈。亲爱的,不要放弃。”

“艾伦,你不理解。”他说:“我没有能力给予我爱的人保护。他曾经深陷危险,而我只能看着他痛苦,没有办法把他从这种痛苦里面拯救出来。我想过把他从瞭望塔里带出来,送到乡下,离开那个鬼地方——可是我没有这个能力。哦,艾伦,我真的这么想过——你要相信我。”

“他?”

“哦,对。我是同性恋。”

“真巧,我也是。”我咧嘴笑,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别放弃。会好起来的。”

“是吗?艾伦你真的这么想?”他突然向前迈了一步,认真的问我,仿佛突然燃烧起了什么希望。

“什么?”

“你认为我不该放弃?一切会好起来?”他直视我的眼睛。

“除非他爱着其他人,不然你应该坚持,亲爱的。”

他的脸色暗淡下来,叹息一声,从西服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只金色怀表,递给我。

“这是你的东西,我依照约定还给你了。”

怀表做工精细,似乎出自名家手艺,拿在手里有些沉重,冰凉冰凉的。我不记得自己拥有过它,也想不通当初为什么要买这么贵重的东西。翻开表盖,发现时间停在了下午三点。

“表坏了。”我告诉他:“指针没有走。”

“1945年9月13日,我爱的人彻底忘记我的时间。”他问我:“艾伦,你不会介意我弄坏了你的表吧。”

“当然不会。进去喝一杯咖啡?”我提议。

“不了。我要回去。”他笑眯眯地拒绝:“我有必须去办的事。我是顺路来向爱人道别的。”

“哦,对了。”他仿佛突然记起一样:“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艾伦。我们曾经约过九月份时一起坐火车去湖区看薰衣草田。没去成,真遗憾。”

“是啊,真遗憾。”我赞同的说。

我们像老朋友一样拥抱道别。我猛然想起:“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先生?”

“阿诺德。阿诺德。维斯科,心理医生。”他已经走了好几步,忽然笑了,向我抛了一个飞吻:“艾伦,亲爱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