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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影沉璧(21)

作者: 白眉煮酒 阅读记录

雁迟进入车内,便见闻静思面色苍白斜靠车壁,拿着药瓶的双手颤抖的连瓶塞都拔不开。他一手接过,倒出一颗药丸喂闻静思服下,轻声询问:“大人怎样?要不要叫徐太医来?”他见过闻静思数次腹痛,却是头一次见痛成这般摸样。

闻静思咬碎了药丸慢慢吞下,过得片刻,才淡淡地道:“不碍事,还有些药,过一阵子再说吧。”

雁迟刚才心急,并没有仔细去看,现在安心下来,才发觉闻静思颊边隐约的泪痕,心下一颤,从胸口掏出汗巾为他擦拭。“陛下他,实在不该这样对待大人,害大人伤心难过。”

闻静思微愣,细细思索也就知道雁迟想岔了,轻叹道:“我伤心难过,和陛下无关。只是想到这孩儿出生之后,无父无母,心里有些悲伤罢了。”

雁迟一怔,转念一想,也不禁跟着心酸起来。闻静思默默坐了一会儿,身上有了力气才道:“雁迟,你扶我一把。”

雁迟托着他的双臂,慢慢扶他下了马车,刚要进门,从旁冲出一道人影,跪在两人身前。雁迟护着闻静思退了一步,厉声喝道:“什么人!”

闻静思着实吓了一跳,定睛去看,那跪着的人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衣衫朴素,容貌秀美,仪表尚且整洁,睁着一双扑闪闪的大眼盯着两人猛瞧。听雁迟一声厉喝,怕得全身一抖,磕下头去。“小民要找闻丞相伸冤。”

闻静思奇道:“伸冤应该去找官衙,官衙办不了可以去大理寺申诉,闻丞相能帮得了你什么。”

那少年抬起头,战战兢兢地道:“官衙里的大人说这事他们不敢插手,大理寺的大人也不愿意帮小民。街坊邻里都说闻丞相管着官衙和大理寺,人又是顶顶好的,或许能替小民伸冤。”

官衙和大理寺都不敢管,不愿管的事,近期只有宗家一案。闻静思轻轻叹了口气,和声道:“我就是闻静思,你有何冤要申?”

雁迟吃了一惊,急道:“大人,你身体要紧,这事指派京兆尹张大人接手即可。”

少年起初并不信这般年轻的男子就是万人之上的丞相,再看雁迟着急的模样,心里不由信了三分,连忙道:“昨夜大理寺来抓人,我的孩儿被大理寺抓去了。”

闻静思着实讶异,看看四周渐渐吸引过来的百姓,道:“你随我进来说话。”雁迟纵使万般不愿,也不得不照办,领着少年穿堂过院,落座厅堂。

那少年虽然面色稍带仓惶,却十分懂得规矩,一路目不斜视,谦卑恭敬,乖巧地坐在厅中尾座上。闻静思昨日子夜匆忙入宫,一番颠龙倒凤,衣裳难免沾染秽物,回到家中即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会谈。此时已是秋末,他一身四君子暗纹棉袍裹身,外罩了一件长襟素色锦袍,襟口袖边绣着紫色祥云纹样,淡雅素净,雍容大方。那少年见他袖手从门外进来,风骨清隽,姿容卓绝,竟看得痴迷的连行礼都忘记了。直到雁迟将一盏茶碗重重地放在他面前,才回过神来,涨红了脸庞叩首拜见。

闻静思笑道:“你坐下说话,把事情原委详尽说来。”

少年道了谢,规规矩矩地坐上椅子,从头说起:“小民姓叶,双名晚枫,今年一十七岁,是闽州承恩人士。为考今年的乡试,去年夏天特在朔阳奉贤书院习读。十月底,书院拟考了一次,由学政和州府官员批卷。放榜后,闽州司马宗义之在府衙召了我单独会面,说是我文章平平,不足以中举人,若想上榜,需另外捐监。”说道此处,抿着双唇,微微红了眼。

闻静思十岁选入太子侍读,心思敏慧,文采斐然,被先帝亲手提升为太子舍人。之后萧韫曦继位,擢拔为丞相,却是满朝文武中唯一一个不经科举之途而身处高位的人。他虽未考过科举,对各州考场中的龌龊也知晓七八,听叶晚枫一提,也就知道是宗义之暗地索要私财了。

叶晚枫停顿片刻继续道:“小民家贫,钱财带的不多,为了乡试借读奉贤书院,束脩交去大半,实在无法负担另外的捐监。只好向同窗好友凑齐了数,哪里知道……哪里知道……”他说到此处,双目含泪,语声哽咽,一时间说不下去。

闻静思也不催他,待他平复了情绪,才沉声道:“各地州府和布政使司都有捐监,出资报捐即可取得监生资格,本意是备各省赈济。到了贪官手上,到成了一条财路。”

叶晚枫摇摇头,道:“若只是索取财物到也罢了,宗义之竟是见我样貌好,强行奸污了我。”说罢,双手覆面,失声痛哭起来。

闻静思与雁迟对视一眼,两人的震惊之情难以言表。宗义之是宗维堂弟宗琪的三子,已年过四十,为官十多载,无功无过,今日头一回听到此人下流手段,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劝慰这少年。闻静思震惊过后,不禁想起自己与萧韫曦。虽说两人初次欢爱是萧韫曦灌醉了自己强迫而成,但思前想后,哪一次不是萧韫曦屈尊降贵贴上来求欢,就算是情动难以自持,萧韫曦也是小心翼翼的维护自己的尊严。那感受得到的爱护与疼宠下,床第间的疯言疯语到更像是调情了。闻静思深深叹了口气,朝雁迟吩咐道:“你在门外守着,谁都不许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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