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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光风霁月(117)

作者: baicaitang 阅读记录

淅淅沥沥的雨声带着他回到少年时候与章家人决裂的那个晚上,他蜷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没人拉一把。

他这一辈子不是在悬崖上,就是在风雨里,人们总是在一无所有的时候祈盼救赎,却不知道前方是更加沉重的深渊,这时候倘若有一缕光打进来,便是漆黑旅途中唯一的光。

“走了。”

萧烈掀开毡房的帘幕提醒他。

男人揣着一袋羊奶扔过来,章璎怔怔接过,腹腔暖和起来的时候,连心脏也没有那么冰冷。

淅淅沥沥的雨声不见。

他们今天就要往辽都大央而去。

章璎跟着萧烈上了马车,再次确认道,“真的会把小宴还给我吗?”

萧烈点了点头,揉了揉他的发,目光落在几缕白丝上沉痛不已。

“我答应别人的事没有做不到的。”

章璎看着他幽绿色的眼睛,紧紧握住他布满薄茧的手,“你说话要算话。”

这是他最后一次相信人。

萧烈揽住他的肩膀,用大氅把他裹起来,雪白的脸,失去血色的唇,他是当真身子不行了。

“不要想太多了。”

“我最近闭上眼睛,耳边总是有雨声。”

像死亡在召唤,又像过去在哀鸣。

“不要胡思乱想,哪里有什么雨声。”萧烈捂住他的耳朵把他按在胸膛,“你听,只有我的心跳声。”

章璎闭上眼睛,听着萧烈沉稳的心跳声,竟然一路沉沉睡着。

是他的心里在下雨。

这雨一下许多年,从来没有晴朗过一刻。

马车作响,萧烈将章璎抱在了怀里,他想暖一暖这尸体似的躯壳,却总像一个无能为力的看客。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抓住他,不让这烛火似的微光熄灭。

骨左跟在马车外,看到他们的大将军掀开帘子做出“嘘”的手势,“吩咐走慢一些,他睡着了。”

绿色的眼睛透出绵绵温柔的情意,竟让骨左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

大将军那双绿色的眼睛,从来只有血气和煞气。

骨左像是见了鬼,他小声附耳过去,“将军啊,这琵琶骨上的东西,真的没办法取出来?还有他的功夫……这中原的皇帝好歹毒的心思。”

萧烈冷笑,摸了摸章璎冰凉的脸,漫不经心地说,“那黄口小儿也配坐这江山?”

马车吱呀吱呀载一众往辽都大央行去,辽宫恢宏的建筑在风沙中缄默伫立,它已在大漠中百年,承载着契丹人征服中原的梦想,也承载着祖祖辈辈流淌的好战血脉。辽宫大开城门的时候,正是燕平元年十二月初十。

这一天是刚刚百废待兴的新汉历史上极为重要的转折点。

萧烈这一生从未食言。

却没有想到,他对自己最想留在身边的食言了。

他在古济的这段时间出了大事。

殃及黎民的大事。

而这一切要从骨右跟着祝蔚回长安说起。

骨左追随章璎一路顺利,骨右却是个倒霉鬼。

他跟着祝蔚隐藏面目回到长安,祝蔚先是调查一些事情,似乎与章璎有关,调查的结果祝蔚十分满意,后来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这厮竟然一身夜行衣入宫。

骨右跟着祝蔚一道轻车熟路地入了宫。

他看出来了,祝蔚这厮是去刺杀皇帝。

而他是要去杀温蓝。

尽管他们看起来很像一伙,但他们不是一伙。

骨右悄无声息地跨进关押温蓝的宫殿,正预备大展拳脚,宫里忽然戒严,到处都在传皇帝遇刺的消息,祝蔚那厮捅完皇帝就跑,无功而返趴在墙头没来得及逃的骨右被抓,人们一看他胡人的面貌便到处张扬,说皇帝被辽国刺客刺杀了。

天地良心,骨右冤枉。

如今的局势辽国还处于谨慎的试探,虽然占了上风,但没有想过直接刺杀汉国皇帝,否则也不会有和亲这样的事出现,他们筹谋的是天下大棋,收复的是中原的民心,如此胸襟战略不是愚蠢的中原人懂的,即便刺杀也只会找中原的人悄无声息地处理,怎么会如此明目张胆地用他这个辽帝身边的亲信。

但他又不能说自己真正的目的,毕竟这是职业操守。

骨右成了祝蔚的替罪羊,祝蔚那江洋大盗却逍遥法外。

骨右兢兢业业在牢房挖地道逃生的时候,皇帝昏迷不醒,中原朝廷乱作一团,还是卫琴出来主事,辽人的刺客不能杀,留着是辽人造孽的证据,但眼下的刺杀已经释放了一个危险的信号。

辽人等不住了。

李徵的计划是对内问出李宴的下落,并解决这个后患,坐稳皇位,对外同温蓝要回剑谱,以此要挟与辽再续和盟,休生养息十年等到可与之匹敌的时候再行战事。这一切发生的太赶太快,李徵还没来得及找回章璎,没来得及审问剑法,便被祝蔚伤的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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