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光风霁月(120)
耶律德让捂着满头的血咬牙道,“舅舅要弑君不成?”萧烈没有理他,愧疚地看着章璎,“你不必如此,我……”
章璎却摇头道,“大将军不必左右为难,本便是我强人所难。”
萧烈发出一声叹息,这个人到这一步还在替他这个过去的师父考虑。
汉国是怎么把这么一个人逼迫到走投无路的?
章璎平顺跟着萧烈回到大将军府邸,也没有再提李宴一次,萧烈对他心有愧疚,越发善待,却并不知道这纸片似的人心口不一的打算。
若是知道,即便是做千夫所指的叛徒,也一定把李宴带给他。
这世上没有人能明白李宴对章璎意味着什么。
没有一个人懂。
等明白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第124章
耶律德让来见过章璎一次。
他来的时候穿一身短打,三两仆从,不像帝王样子,更似在鹰嘴山地牢中叫他维依的萧让,一进门就问,“你是不是怪我?”
章璎披着衣服,脸色被风吹的有些白,身上飘来一股药香味,“我不怪您,也不怪萧烈。”
耶律德让嗅到药香味,眉头轻轻皱起来,“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他说着又看了章璎一眼,惴惴不安道,“我那天磕头磕的头破血流,不是在做戏。”
这便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他见章璎不吭声,紧锣密鼓地,“我们只是立场不同,我为我的国家,你为你的李宴,你如果生气就打我,我不会还手。”
辽国少帝心有谋略算计,却也赤诚坦荡,磊落可爱,若中原也有这样的明主,何愁天下不兴?
他便想到了中原的李徵。
李徵是什么人?
刚愎自用,多疑多厌,越是手握权柄,便与暴君越是相似,连偏执都如出一辙。
诚然中原的皇帝有自己的本事,他能筹谋多年推翻暴政已是不世之功,但人是会变的。
当年那个在寺庙中剃干净三千发丝的孩子,早就变了。
他居住高位,已经忘记初衷。
章璎微微叹息一声,耶律德让靠近他,像是想亲他,他伸手推拒,却被禁锢到怀里,年轻人毛手毛脚的,力气还大,嘴里嚷嚷着,“你本来应该是我的人。”
“陛下,我不是谁的人。”
章璎摇头,推了耶律德让一把,“走吧陛下。”
耶律德让抱着他细细的腰肢,委屈的像被拔了牙齿的的一头小狼,“不是我的人,碰也不给碰了?”
章璎对耶律德让的耐心好像对着不懂事的孩子,“你现在还小,终有一日会明白现在的一时起不过是头脑发热。”
他说的很是委婉,就差说他精虫上脑。
耶律德让显然听出来了,他不开心章璎对他的评价,也不认为自己被欲/望左右,见章璎实在不肯,耶律德让收回了爪子和凑过去的头,盯着那花瓣一样的嘴唇舔了舔舌尖,忽然猛地按住章璎亲了口然后远远蹦开,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章璎愤怒地擦破了嘴皮。
什么情情爱爱,乱七八糟,他早就没想法了,这辽国少帝有时候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有时候又阴沉的可怕。
后来,章璎很少见到耶律德让了。
辽人忙了起来。
连萧烈也忙了起来。
他们忙着欺压他的故土,忙着分裂他为之付出一切的山河,忙着将中原的百姓炙烤在不见天日的泥潭中。
平息几代的战火终于重燃了起来。
战火重燃的那一刻,无论是耶律德让还是萧烈,都从旧时候的朋友变成敌人,尽管他们前一刻还在有说有笑。
这便是人注定要付出的代价和需要背负的命运。
新汉书记,燕平元年十二月十五,辽军少帝亲自率兵趁夜偷袭边城江临,汉军因君王遇刺军心不稳屡屡败北,小西河王犯了旧疾,在战场上吐了血,有传闻说发作的时候根本不像旧疾,倒更像是中毒,但没有人知道真相,辽人的军旗猎猎在江临城楼上飞扬,汉军从江临退守朔方。
江临一战成为汉辽战争的起点。
战事已起,和盟难续,中原没了休生养息的机会,只能硬着头皮迎战,这一战便如火如荼,生灵涂炭。
章璎已有自己的打算。
他准备从辽人口中套出小宴的下落,拔除体内的锁链,自己救小宴出来,然后回到中原劝说温蓝说出剑谱以制止兵戈。
他左右孑然一身赴死,但小宴还年轻。
中原不能留,北辽不能留,天下之大,当真就没有这个可怜孩子的故乡?
章璎留在大将军府邸,身边被留了几个人伺候,萧烈总是外出打仗的时候多,兴许怕他泄露机密,看守他的人格外多,在这里他甚至不是一个自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