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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光风霁月(88)

作者: baicaitang 阅读记录

“陛下只管准备婚事便好,至于娶什么人,到时候便知道了。”

辽人如此嚣张,众臣无一不瞠目结舌,李景在时虽然暴虐,却从未被辽人这样骑在头上过,但他们也知道眼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不免心生愤懑,暗中环视,也不知朝野上下最终是哪家的显贵会做倒霉的牺牲品。

第91章

乐音骤停,风声入回廊。

随着皇帝开口,一场盛宴落下帷幕,辽使得意洋洋出殿,众中原臣子皆面如土色。

番邦,蛮夷也,枉顾人伦,强娶男妻,无论落到谁家头上也免不了百年声誉毁于一旦,被后人口诛笔伐。而如今中原百废待兴,无抗拒之力,当真便如羔羊一般要任人宰割了吗?

他们向卫琴看去,这位可堪新朝定海神针的大人却在用悲哀的眼神凝视着当今圣上。

人人妄想坐上龙椅,却不知道龙椅代表的不止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有道阻且长的责任,甚至忍辱负重的决心。

李徵袖中的手握成了拳。

帝王的颜面被辽人踩在脚底,还要笑脸去迎。

“都退下罢。”

人群熙熙攘攘散去,残留的灯花在流动的水中闪烁,年轻的皇帝面容冰冷,似乎陷入冗长而痛苦的回忆。

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以为除去了所有的阻碍,却没有想到登基为帝,也不能天下之事尽如人意。他找不到当年救过自己的人,甚至将要背负起忘恩负义的骂名,为奸佞小人迷失心智,错把璞玉当顽石,他无法承认自己的失败却又不得不面对,以至于生出一种荒谬的割裂感。

如果章璎不是当初救他的人就好了。

但无数的证据都在告诉他,当年确实是章璎救了他。

偌大的殿内只有年轻的皇帝的忽明忽暗的烛火,烛火点进皇帝的眼睛,像两团幽灵般的鬼火。

他像是在问什么人,声音低的只有风听见。

“或许你不应该救了我。”

李徵手碰了碰脸,竟摸到两行水迹。

人这一生总是从难到更加艰难,却没有面对死亡的胆气。

他最近总是梦到自己死去的母亲,死去的父亲。

他能侥幸活下来,是章璎算出来的一本糊涂账。

他要找到他。

与他算算账。

但章璎依然没有踪迹。

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尽管朱衣将长安城外翻了个底朝天。

戚淮自从找到了证据之后,便连夜驾马赶上朱衣。

他在日渐混沌的酒气中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怕章璎死去。

但相比怕,迟更可怖。

他在大街小巷中拿着画像四处寻找一个姓章,字明礼的男人,他想找到他,当面向他道歉。

世上的事只有不知道结果的时候最煎熬。

你知道他活着,于是便能放下心。

你知道他死去,于是便能死了心。

唯独你不知道他是生是死的时候,放不下心,死不了心,日复一日在梦中血淋淋地揣测着数百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让人痛不欲生。

小西河王像一个疯子。

他披头散发,面容沧桑,有时候会走丢自己的鞋,但却从没有忘记把手中的画像拿给下一个遇到的人看。

如果有人遇到他,一定不敢相信这是他们的战神,因他看起来像一个不修边幅的乞丐。

他现在不在怕了,他只怕迟。

朱衣将一切看在眼中,想要安慰他,却发现无话可说。

他短短叹息一声,目光注视前方的小西河王狼狈的身影,高大的男人手里牵着他枣红色的骏马,骏马晃动尾巴,男人翻身上了马背,灰败的头发在夕阳上镀了一层金光。

你看他过去鲜衣怒马,而今满身衰朽腐烂。

他在泥潭里,被丑陋的爪牙抓住脚踝,没有人能救出来。

“驾!”

朱衣驱马上前,马蹄踏碎了影子。

第92章

浮玉坊的人落网的那一天,辽使来到长安已有半个月。

辽人看了一场礼仪之邦窝里斗的大戏。

温蓝放出的信被李徵改动过,浮玉坊的信鸽,浮玉坊的纸,温蓝的亲笔所书。

通篇真话中藏了一句致命的假话。

但那时候没有人知道,其实那句用来做饵胡编乱造的话是真的。

七月份的天气,烈日当空,长安城在皇帝的指挥下悄悄增兵,如铁桶一般,城门口依然贩夫走卒来来往往,还有推着卖糖人的小贩,一派安祥和乐之景。

一行看似不起眼的商队跟着卖糖人的小贩入了城。

商队像是南方而来,车上囤满各色水产。

他们与任何南方来的商队都没有区别,如果女刺客没有招供,温蓝的信没有被劫走,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

但他们看到了温蓝的信,并听从温蓝的吩咐,甚至给温蓝回了一封信,告知温蓝他们会伪做南方运送水产的商队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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