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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心动(225)

姜稚衣脚步轻快地往观外走去,正待走下长长的石阶,忽见前方一道熟悉的青袍身影正疾步拾级而下, 走得颇有落荒而逃的风范。

“嗯?”姜稚衣停在观门前,远远一指,“那是裴子宋吗?”

惊蛰顺她所指望去,觉背影的确十分相似,但向来从容的相国公子何曾有过这般狼狈的步态?

眼看前方男子一脚绊在最后一级石阶,险些摔个大马趴——

“与裴公子气度差远了,”惊蛰摇头,“只是背影相像吧。”

入了八月,秋高气爽,随着永恩侯病情好转,姜稚衣不必再寸步不离守在病榻前,想到元策尚在率军回河西的途中,她便趁机多注意着朝堂动向——

二皇子于兵败之际被捉拿下狱,与皇子府一众家眷等待秋后问斩,牵连进这场谋反的叛臣亦是满门抄斩的下场。想来秋分过后,长安的天不知要染血几日。

太子先前赈灾不利仅被罚禁足,本是天子手下留情或出于制衡之策的决定,可宫变时,太子竟然毫无应变反击之能,唯一的计划便是意图带着父皇母后和太子妃从密道逃生。

为储君者,岂可只顾一家性命,弃帝位而去,此前仅是二皇子一派朝臣弹劾太子,这次风波过后,满朝文武皆有心罢储,弹劾太子的奏本在金銮殿漫天飞舞,从武出身的天子今次对太子也已是失望透顶,恐怕不日便将做出抉择。

反观四皇子,过去两月雷厉风行赈济南面州灾情,又在叛乱当中解困皇宫,救天子与一朝重臣于生死危难,亲手带兵拿下二皇子,眼下风头正盛,或已成储位不二人选。

这日,姜稚衣问起到侯府做客的宝嘉:“太子殿下如今这般境遇,皇后被连累在所难免,阿姊可会受牵连?”

宝嘉对此嗤之以鼻,端起茶盏随意撇着浮沫:“我与他们早就没有关系了,牵连不到我头上。”

自从宝嘉开府独立后,多年来又是养面首,又是入商海,种种行迹惊世骇俗,兴武帝和皇后几乎都当没有这个女儿了。

不过虽是如此,他们对宝嘉所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随她去。

从前姜稚衣以为这是为人父母的宽纵,直到去年除夕得知李答风一家被判流放的事才隐约猜到,当年宝嘉阿姊原本可能是要与李答风谈婚论嫁,天子却在那个节骨眼判李家欺君之罪,令宝嘉阿姊此后再无婚嫁之心。这份宽纵也许是对女儿的些微补偿吧。

“你也不必为他们太过唏嘘,我那母后和太子阿兄从前在王府对你好,因为他们是王府的正经主子,自然要大方待客,也要做人情,他们那样的人哪里有什么真心。”宝嘉淡淡一笑,“再说阿兄本就没有为储的本事,若真坐上那个位子,江山和性命迟早一起丢掉,早些被罢储也好,若老二上位,倒怕要赶尽杀绝,如今是老四,还能留着性命,已是最好的结局。”

姜稚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立四殿下为储当是势在必行了吧。”

“国不可一日无储,我那父皇如今状况也不好,当要早做打算的。”

“状况不好?”姜稚衣一惊。

“哟,倒是我说漏嘴了,”宝嘉掩了下嘴,“不过也不算漏不了风的秘密,宫里人都知晓,他宫变时亲自拔剑对敌受了些伤,热夏伤势反复,烧了几场,如今常常夜半惊梦而起,以为叛军在侧,已经拔剑误杀了好几个太监宫女。”

“……竟有这等惊梦之症,”姜稚衣诧异道,“那如今政务是何人在理?”

“只是入夜惊悸,白日无恙,照样理政,不过长此以往下去总归不是好事。”宝嘉摇了摇头,“我与你说漏了嘴,你可莫往外说。”

姜稚衣连忙点头。

她就算要分享消息也只是与元策,但如今他们相隔这么远,传信说这等秘事被发现可是要命的。

“许是我想多了,说不准入秋天气凉爽就好了,”宝嘉又道,“南面州一群官员被罢免,我看我那父皇选人任人忙得很,也没太多异常……对了,听说裴家公子也要入仕,离京赴任去了。”

姜稚衣一愣:“他不是说他母亲身体不好,他想在京尽孝,不愿去外地为官吗?”

“这我便不清楚了,听说走得还挺急,连中秋都不过,这两日便要出发了吧。”

走这么急?

姜稚衣怔怔回想起什么,回头看向惊蛰:“惊蛰,那日在道观的人该不会真是裴子宋吧?”

惊蛰也想到了这里,张了半天嘴:“难、难道裴公子听见了您的话,以为您有意的人是他,担心沈少将军杀进京来,这便赶紧收拾行囊跑路了?”

“……”

姜稚衣越想这事越觉荒唐,想想应当不会这么巧,可又想着万一呢,翌日实在坐不住,一早便登了裴府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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