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池鱼(107)

作者: 池也池 阅读记录

死时手中攥着一纸婚书,上头写着“傅弘”二字,正是她那意中人的字。

因为此词要作传唱,便由编曲人改成了“负红”二字,意为“缘合浅,负卿卿”,此中更是唱道:“纵是死生离别苦,来年棺柩飞鹧鸪”。

唱词哀婉,凄美动人,大抵是这门当户对和父母之命的礼教,确实拆散了不少苦命鸳鸯,所以清一色的听曲人,都对此曲情有独钟。

沈宓其实不大喜欢听这样的故事。

倒不是因为故事结局悲哀,只是打一开头就已经注定的结局,并不会给人太深的好奇心和惊艳,反而觉得寡淡无奈,还会让人不自觉将戏中词带入己身,生出许多没必要的惆怅。

纵使他自己身上的事情,也是算好了开头,又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他却也始终觉得,不该。

回过神,温玦已经在他面前添了杯热茶,“不知世子近来可好?”

沈宓懒得同他客套,开门见山道:“有话直说。”

温玦冲他笑了笑,也不打算同他再装,颇为利落地起身开门,从外头接迎进来一个人。

随即没打招呼就恭敬弯腰退了出去,将房间留给他二人,阖上了房门。

沈宓眼眸低垂,声色未露,直到那来人坐到他面前,语气亲昵到可怕地唤了他一句“阿宁”。

他握紧了杯身,冷冷看着对面同自己长得有八分相像的面容。

“你就不好奇?”钟自照问他。

沈宓依旧冷眼瞧着他,一声不吭。

但钟自照显然淡定多了,仿佛他今日就是这坊间的主一样,语意轻松地叹了口气,“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还作江南会,翻疑梦里逢。”

沈宓眯了眯泛着寒光的眼眸,松开了杯身。

钟自照半分也不在意他的动作,继续道:“二十年前我离开京畿时,你才三岁,如今再见,竟同我一般高了。”

他语气熟捻的实在有些诡异,沈宓不自觉皱起了眉头,“我对大人的事迹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不,你定然感兴趣的,”他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否则你就不会抱着我写的野史读了这么十几年。”

沈宓这么多年读过的野史只有那么区区几册,上面,都记载的是同一个人——

北辰帝。

“想起来了?”钟自照嘴角噙着笑,看他的目光很是柔和,“他们应该告诉过你,你的母亲姓沈。”

沈宓不自在地出了一身冷汗,他不说话,却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一些荒唐的答案。

“你看野史,是因为上面记载了北辰帝,记载的是你亲生父亲,对不对?”

沈宓不答。

他便自顾自又道:“野史上对北辰帝的生平,并没有详细介绍,他本家姓闻,母族为江南世家钟氏,”他斟酌着看着沈宓僵硬的神色,“倘若依照族谱,你我二人都得姓闻。”

无视沈宓僵硬的姿态,他如同一个哄人挨刀的骗子,循循善诱说,“阿宁,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

沈宓讥讽至极地笑了笑,袖中手指紧握,“大人果真不愧是能拿笔杆子的,编瞎话都比旁人高明。”

钟自照抿起嘴唇,好似有些不高兴,“阿宁啊,旁的你不信我,那对着这张脸你也不信么?”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沈宓随即挥袖站起身,便想要离开房间,却教他喊住,“你无法逃避,有些事,从你出生的那刻便定了下来,你再怎么逃,都改变不了。”

沈宓忽然顿住转身,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推到阁楼的窗边,“不,我该高兴,如今他们终于又有理所应当的正统血脉,该没我的事了。”

钟自照伸手抚去他鬓间的汗水,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不行——”

“凭什么!”沈宓掐住他的脖颈,带着怨气将他整个上身卡到了窗台上。

钟自照试图掰开他的手指,出气多进气少地说道:“阿宁啊,你不能杀我…也无法杀死所有人,你…得知道,你所谓的…正道明途,不过是要…更多人的鲜血铺路罢了——”

沈宓果然教他说动,手上不自觉松了力气,下一刻,却猛地教他一个反钳,调了个位置抵在了窗沿上。

“你必须明白,十年血路已经走到了如今的地步,倘若因为你一人而动摇,只会死更多的人。”

“你放屁!”沈宓一脚踹开他,“因为我?凭什么因为我!”

钟自照又露出悲哀的眼神,“阿宁,你能甘伏十数载,难道是因为刀架在你脖子上了吗?”

不是,绝对不是的。

“十年来,飘零已久,死生师友,深恩负尽,这举朝的安宁,天下的太平,如今都是要挟你的武器,你要一人活,天下则丧,你何苦呢?”

上一篇:他本光风霁月 下一篇:攀龙附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