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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鱼(113)

作者: 池也池 阅读记录

“温月琅,你是嫌命活的太长么?”温珩冷冷道。

他虽心下担忧至深,却又止不住地想用狠话逼温玦反省,只可惜他们兄弟二人,一旦露出爪牙,便从来不会相互谅解。

“哈,”温玦笑了一下,不小心扯到肋骨间的伤,又疼的皱起了眉头,“都这个时候了,兄长都不肯说些好话哄我开心吗?”

温珩站起身隔着牢门看他,语气极淡,“你还笑得出来么。”

温玦当真侧首,向他扯出一副笑模样,“兄长想看,我便能笑。”

“温月琅!”温珩狠狠瞪他,“你跟随韩礼做事,我可以不计较,可你为什么要碰漕运的事。”

今日闻濯给他的这一顿教训,不止是因为沈宓,还有漕运“阴路”的草乌散交易一事。

所以他这牢狱之灾下的合情合理,温珩就算身为大理寺长官,也根本没理由将他捞出来。

他尝试想翻个身,却只吐出嘴里憋的一口鲜血,咳了两声才道:“我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反倒是兄长你,怎么如今想起来质问我了,是想向摄政王邀功讨赏么?”

温珩教他气的不轻,“那些事涉及官府,怎么就是你该做的了!”

温玦望着牢房屋顶,目光涣散,语气淡淡道:“月琳,廿载之前自从我们走错了第一步,之后的路,就都是错的,如今怎么可能撇得清楚呢。”

他压下喉咙间的阻塞,又缓缓说:“官场还是民间,如今只有能做的和不能做的,没有什么该不该。”

温珩原本麻木的膝盖,教他三两句戳的再次摇摇欲坠,他没忍住瘫坐到地上,“不能回头了么?”

温玦微微摇头,“回不了头,”他猛然翻身,拼尽全力把身体挪到牢房门边,又剧烈地咳嗽了一阵,从牢门的空隙,抓住了温珩冰凉的手:

“要回头,只能以命相抵,但是温月琳,你还欠我。”

温珩红着眼眶看他,“我欠你什么?”

“你欠我一辈子。”他握住温珩的手指突出了骨节,硌的温珩皮肉发疼。

两人交汇的目光,就像是年少时头一次争执时那样剑拔弩张。

其实温珩心里清楚的很,自嘉靖十四年时,温家一族被嘉靖帝暗中灭口,满门余他兄弟二人幸命之后——

他们往日的嫌隙便尽数消散进了家仇之中,化为了血亲的根。

在这茫茫天地之间,他们是彼此的依靠,是彼此的命,无论他们仇视谁,都不会仇视彼此。

真正变化的折点,是在他彻底下定决心后,跟在韩礼身边做事的那日。

忠良一旦沾上仇恨的根,就会面目全非。

虽然他们打的是沉冤昭雪的名头,却因为始终微小的蚍蜉之力,动了旁门左道的心思。

他助韩礼复旧朝,韩礼替他杀仇敌,这一步,是他先踏错,是他先违背道义,跟温玦没有半分关系。

他行差踏错是因,温玦受此牵连,也成为了韩礼的棋子,是果。

他左右摇摆,后悔之心犹豫不决,是因,温玦承他那份职责替韩礼做事,到今日执迷不悟、不知死活,亦是果。

一切皆因他开始,却好像要以温玦作为结束,他这个做兄长的,简直失败透顶。

他掰开了温玦死死握住他的手,夜半时分出大理寺,又浑浑噩噩行到王府,直跪到了天明。

翌日清早府中守门的下人一开门,便瞧见他一副憔悴到底的模样。

昨日他来过,府里的下人瞧着眼熟便多问了几句,听他禀明来意,面上又露出为难,说摄政王还未起身,教他先进门在前厅等。

温珩婉拒,执意在门前跪了下去。

待到辰时,日光明澈,闻濯才从卧居露出身影。

“温大人这是要长跪不起么?”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温珩,面上毫无表情。

温珩拱手行礼,俯身低首说,“请殿下开恩。”

闻濯:“起来吧。”他淡淡转身进府,全然不顾身后几乎站不起来的温珩。

行至厅堂,温珩的一双腿似乎是有千万根钢针在扎,肉连着皮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疼,他路上连跌了好几跤,摇摇晃晃爬了起来,身上摔破了好些皮,最后还是府中下人搀着他,才将他送到院子。

才换地儿,他便又要下跪——

“这双腿不想要了?”闻濯冷冷开口。

他摇摇欲坠靠在一旁椅子前,摇头:“温玦还有用处,还望殿下能够开恩。”

“有什么用处?”闻濯问。

温珩:“漕运之事在京都的联络人,他能够联系。”

闻濯笑了笑,“那这人便交由温大人你去抓了,等功过相抵,本王也不会不通情达理。”

温玦埋首谢礼,随后由着王府里的下人将他送回了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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