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154)
这个问题何之意早就想过了,他伏名多年,从未教任何人下过命令,而今第一条,是由钟自照亲自登门下达指示。
他不曾问缘由,只是联合大理寺卿温珩押定供词之后,才觉得这件事背后推动的手潜藏众多。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意欲何为,却总觉得如今的进程太快了。
朝廷六部多多少少都安插了他们的人,但各部根基还有如数没有清除,像顾枫眠、吴西楼这样的旧臣也没有定论。
当下他开始频露风头,就代表多年的计划走向,开始朝着朝廷顶部这一层贵亲开始出手。
但为何要用宁安世子这个由头,他并不明白。
或者碍于他的身份,他也不需要明白。
“余大人难道不觉得宁安世子作恶多端,恩宠太甚吗?”
余晚正意味深长地朝他笑了笑,“余大人说的是。”
……
温珩身上的伤口再次崩裂,流的血颇多,渗透了两层衣衫。
温玦替他解开衣裳,重新上了一次药后,又给他擦了遍身子,才换上干净衣服,人就醒了。
虽然身上未曾增添新痛,但撕裂的旧伤口似火一样烤烙,动作间只有痛楚,他觉得他就像只打碎了脊椎和骨头的鱼,躺在炙热的岸上,一呼一吸之间都仿佛要窒息而死。
直到温玦将茶水递到他唇边,他浅抿一口才得以偷生片刻。
“我都听到了。”他气声低浅,温玦只好侧着耳廓凑到他唇边听。
“你为何…非要这样做?”
温玦抬起眸,瞥见他额间冷汗,伸手替他拂去,又低眸盯着他一身伤痕,问道:“你会恨我吗?”
温珩皱着眉头看了他半晌,才道:“不会。”
温玦红了眼眶,凑首挨到他耳侧,像是小时候睡不着了吵着要人讲故事的样子,“兄长待我,向来嘴硬心软。”
温珩闭上眼,“这条路,是我所选,我没资格恨任何人,只是……”
“只是什么?”温玦炙热的气息打在他侧颈间。
“只是沈宓,不该如此。”
温玦笑了笑,掩下泛红的眼眸,讥讽道:“他又何须你来操心。”
“我选错了,我后悔了,不行吗?”
陡然落下来的一滴温热,打湿了温玦的鬓角,他愕然抬头去看,发觉温珩睫毛沾湿。
他不禁觉得荒唐和嫉恨,衣袖中的手指握的陷进了肉里,冷着脸抹去温珩眼角水痕,他盯着指尖的水色看了半晌。
“你哭了?这眼泪是你为他流的。”他陈述的毫无感情,却又显冷淡。
“走出去太远的路,回头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就算今日你幡然醒悟,为愧疚之心挽回了沈序宁的命,那你的来路呢?”
他冷笑,接着道:“他沈序宁适合干干净净的,你我便适合一起下阴诡地狱是吗?”
温珩睁开眼睛看他,“温月琅…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算计人心,早晚…会不得善终——”
“那你希望是谁不得善终,是我?兄长是想为了旁人舍弃我的性命吗?”
温珩又闭上了眼睛,不愿再直视他逼问的眼神。
“我明白兄长的答案了。”他笑了笑,摸了一把眼角。
起身挪步,却又在顷刻之间倏地回过身,一把抓住了温珩垂在一旁的手指——
“你骗我!”他满目猩红,连成线的泪珠垂直落下来,砸在温珩面上,滚热的温度仿佛有种穿透皮肤的威力,刺的温珩无端心下绞痛。
“倘若你想我死,早在何之意初审之时,就该当众拆穿我假冒的身份,还有这一次,你明明能说,却为何不说?”
“温月琳,我从未懂过你。”
温珩努力张了张嘴唇,又听见他说:“你也从来不想让我懂你,你是不是…”他顿了顿,又哭又笑起来,“就想看我因你踌躇跳脚的样子?”
温珩终于露出坦然,“我从未怪过你。”
温玦盯了他半晌,直到他沉沉睡去,才凑身贴近他额头,低声道:“你以为我想听的是这个么……”
作者有话说:
兄友之睦又怎么不算爱呢。
这对没有特定,怎么嗑都行。
闻濯:别人的夺命问题都是,“你爱不爱我?”,咱们小池塘里的问题都是“你要他死,还是我死?”
别人的回答都是“爱,爱你”,咱们小池塘里的基本都擅长自问自答——“好,我死。”
真棒啊。
(问个问题,大家是情愿一下子更四章每章都是三千多字,但是接下来几天可能就没有更新,还是情愿一章一章来,至少一周有四天更新?)
第66章 庐州雨
七月二十一,江南梅雨时节。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路上行人神色匆匆,卖菜的摊贩挑着筐子赶回家,小桥底下撑船待客的渡夫,也撵着接几个坐船的客人,赶紧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