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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鱼(46)

作者: 池也池 阅读记录

反观近日闻濯对待他的态度,也确实有些捉摸不定,便试探问道:“殿下没打算将这殿中的装潢翻修一遍么?”

闻濯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般问一样,从容不迫道:“不必,如此没什么不好。”

沈宓垂眸收声。

想了想也是,毕竟新帝登基国库紧缺,户部常年入不敷出,上下都还在为征收赋税之事火烧眉头,作为表率的摄政王,确实不应当为了区区宫殿就奢靡无度。

由此,他顺理成章地得出了一个结论:“殿下还真是勤俭奉公。”

闻濯倏然一愣:“?”

他差点以为听错了。

沈宓这人极少正儿八经地夸赞一个人,倘若要是嘴里说着好话,那定然眼神是泛着冷的。

但这会儿他却还将他那欲盖弥彰的眼纱戴着,教人半点也瞧不清楚神情。

“这里没有旁人,你大可将眼纱摘了。”闻濯提醒他说。

沈宓听到这里,反倒想起来他前几日气急之下,说出来的那番歹毒之辞,笑了笑道:“还是不了,我怕面貌鄙陋,徒扰殿下恶心。”

闻濯闻言眉头一皱,接着不由分说地上手,将他那碍眼的眼纱给扯了下来,“记仇不记好,还真是难为你了。”

沈宓印象里还真没有什么闻濯的好,算起来他二人每回见面,总是说不到两句就要相互嘲讽起来,严重了的话,也就是逼的闻濯动起手来折腾他。

可他实在也是嘴上讨到了便宜,两相比起来谁也没吃着亏。虽有来有往,但泾渭分明,实在说不上旁的。

“看来殿下的好,独在殿下自己的心底计算着。”

闻濯无话可辨,起身去里殿匣子里翻出来个小盒子,拿着又挪步回到了桌边。

“这是祛疤的膏药,涂个半月下来便能见效。”

沈宓盯着那盒子没动作,“多谢殿下好意,只是皮囊于我来说毫无用处,倘若殿下实在瞧着不舒坦,我大可再将眼纱绑上。”

他说着便伸手去拿桌上的眼纱,却教闻濯抢先一步夺到了手上,“我被送去白叶寺的那些年,见到过许多面孔,虽他们都生的是一副寻常人的模样,但在那时的我看来,悉数犹如吃人的夜叉——”

沈宓冷着脸毫不关心地打断他道:“殿下是想转移话题?”

闻濯仍旧皱着眉,“不是,突然记起,便不想在心里憋着。”

沈宓淡淡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实则提及白叶寺,闻濯能说的不多,那时候他日日夜夜难消恐惧,晚间常不能寐,后来发觉用笔墨描绘沈宓年少样子便能消些,这也是算是他身陷囹圄之时,唯一宽慰之事。

他方才是想说,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从未觉得沈宓面貌鄙陋、那张皮相一无是处。

可眼前的沈宓,早已不再是听到美言就能与人为善的少年郎,根本也不会买他的账,他只会冷笑地处处逼人破防。

“殿下不必如此盯着我看,虽然如今这张面容已经毁得人神厌弃,但我高兴的很。”

闻濯闻言冷下双眸,将手中攥着的眼纱放进袖中,不紧不慢地打开装着膏药的匣子道:“随你的便,但还请你不要忘记,你方才答应过我什么。”

“……”

他答应过他什么?

哦,他不提沈宓都能忘了,他赔了一条,他自己全身上下最不值钱的命。

很好,在这一点上,沈宓确实被他拿捏得毫无反抗的余地。

见他不再出言反驳,闻濯终于觉得能消停些,又开口嘱咐道:“闭眼。”

沈宓心无旁骛地闭眼,看上去是任人摆弄,但心下早又给闻濯记了一笔,如今连带着前几日那一枝春的软,都教他抛之脑后——

“啧!”轻覆上来的带着药膏指腹的凉的他浑身一顿,逼的沈宓不由得咂了一声,脑里的思绪都给打乱了。

他下意识微微向后仰着脑袋,闻濯只好站起身来,俯下腰给他涂药。

两人之间原本和谐一片,眼看着缱绻迷离的气氛就要在二人之间越陷越深,陡然便教沈宓开口打断——

“听闻殿下近来将朝政实权都交由在了陛下手里,但眼下朝廷危机四伏,殿下难道就不担心?”

闻濯面不改色:“担心什么?”

沈宓浅浅勾起嘴角:“朝臣结党,恐生二心。”

“你说的太过笼统,”闻濯漫不经意继续说道:“朝臣结党不过是时局所趋、君臣心知肚明之态,朝廷内外到底还是要有些牵制。”

他放下装着药膏的盒子,将手指间多余的药膏涂开在自己手背上,他接着道:“该有二心的恐怕早就已经暗度陈仓,我如今再怎么担忧,却也难逃身在明处被制掣的窘迫之态。”

沈宓察觉他收回手指半天没有在覆上来,便缓缓睁开眼,瞧见他坐的端直,仿佛方才根本就没有上药这一回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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